买了肉步家,好好的整治了一顿晚饭。几个孩子们吃的头也不抬,李子元拿着酒,拎了两个碗去了门口。
“刘大叔喝酒吗?”
“好多年没喝咯。”
李子元坐在门槛上,乞丐刘仍是靠在墙边,饮了两盏酒,话匣子就打开了。
“刘大叔今年贵庚啊?”
“今年应是整五十了。”
“您是怎么沦落到现在这幅地步的呢?”
“怎么能叫沦落呢。我现在不晓得多自在,无拘无束,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见李子元不话,他接着道:“罢了罢了,你若是想知道,也没有不能的。我啊,原先是给人家做管家的,后来呢主家的少爷们互相下绊子,我就成了那个替死鬼,还被打折了一条腿。偏偏那个时候我那丑婆娘生病了,家财散尽也没救回来。要不是怕丑婆娘在底下没钱花,我早就跟着去了。逢年过节,还得给她烧纸呢。也不晓得她在底下有没有酒喝啊……”
“您就没个孩子?”
“儿女缘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那,您觉得石头和珍珠怎么样?”
“原先还年轻的时候,我和婆娘还商量来着,若是生儿子叫石头,生姑娘叫珍珠。那不是没的生么。是,是我叫石头和珍珠赖上你的,那你一来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放心,俩孩子根没歪,值得养。”
“既然要养,不如您自己养着?等以后你百年了,也得有个人给您和婶子烧纸不是?若是石头真是个根正的,回头生个儿子姓刘,您和婶子的香火也有了。我这宅子虽废的很,是要请管家的。”
“你叫我想一想,想一想。”
话音越来越弱,瞧着像是睡着了。李子元把酒壶搁在门槛上便进了屋。
三丫听壁角听了好一会了,磨蹭蹭的才开口:“娘。”
“嗯?”
“对不起。”
“没事。”
灶里火还没灭,李子元往里丢了两把细柴,把三丫揽了过来。
“在家里,你跟娘吵,跟兄弟姐妹吵,大家都会原谅你。可若是在外头,你话就要注意些。言语是刀,是利器,了就捅人心窝子了,知道吗?”
“嗯,我听娘的。娘,你跟门口的乞……刘大爷了那么久,是想他做管家?”
“娘若是出去挣钱了,家里你们在家,没个撑门立户的,出点事都不知道。那日搬过来没多久,你大哥就跑出来了,有两个乞丐逗弄你大哥,让他往后面坡上跑,有野鸡甚的。当时是刘大爷呵斥了他们,把你大哥赶回家。”
“这么刘大爷是个好人咯?”
“是好人还是坏人,要用心去看的。快去睡吧。”
次日一早,李子元正准备起床就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外面一直喊周嫂子,然后就听见刘大爷跟人争吵了起来。
“周嫂子救命啊救命啊,我是狗子爹,求求你快救命啊!”
才出门就被狗子爹拉了个踉跄,李子元好不容易站稳,皱着眉头问道:“狗子爹啥事啊?”
“我媳妇,我媳妇不好了,不好了。大夫她不中用了!周嫂子你快去看看,看看吧!我的狗子还,我我怎么办啊!”
一句话狗子爹的磕磕绊绊,到后面干脆瘫坐在地上嚎了起来。
李子元顾不得那么多,交代了两句就往狗子家冲。
房间里血腥气浓的人令人作呕,花大姐正坐在床沿上握着狗子娘的手抹眼泪,看见李子元惊喜道:““周妹子,你来了!”
“让一让,我先看看病人。有没有灯?点亮一点。”
“哦哦。”
即便有花大姐打下手,一圈针行下来,也累的李子元满头大汗。顾不上擦汗,李子元赶紧看了看狗子娘的下身。万幸,血流的少了。
“花大姐,麻烦你给狗子娘换个褥子吧。”花大姐连忙应声:“诶,我来我来。你快歇着吧。”
李子元喘口气,对站在门口转圈圈的狗子爹厉声问道:“怎么回事?家属怎么照鼓?我昨来看的时候还没那么严重呢。”
狗子爹低着头,只觉的面前平常的夫人威严起来。他惴惴的看着床上的壤:“我也不知道。昨晚上我还买了只鸡给孩子娘炖了汤。今儿鸡刚叫,狗子要起床尿尿,推她娘没反应。我赶紧去请大夫,谁晓得大夫一来就没得救了。我,我慌的不行就去找周嫂子你了。”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花大姐一边麻利的给狗子娘换褥子,一边恨铁不成钢的训狗子爹:“你你,还不如个孩子!睡一张床上,你媳妇昏死过去都不晓得!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昨晚上喝酒了!”
狗子爹半不吭声,啜泣道:“周嫂子,我媳妇现在怎么样了?她她……都怪我,都怪我!”看狗子爹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的往自己脸上招呼,花大姐心里也不落忍。
“行了行了。人周妹子了,血止住了。”
“光止住血不行,得服药。”李子元触了触狗子娘的脉搏转身道:“有没有纸笔?要么我口述给你去抓药吧。先喝几服药,再多观察观察。主要要多注意下身是不是还流血,若是病人有什么不适,尽早去找我。”
狗子爹背了几遍方子,欲往外走,又折回来。李子元安慰他道:“我会在这守着狗子娘醒来的。”
“那我这就去抓药。麻烦周嫂子了。”
花大姐人细致,给狗子娘擦了身子,又把腌臜东西都团到一块端出去,屋子里气味这会子才好一些。
“狗子爹一个男人哪里懂得照顾,造孽哦。哎,周妹子,你在这坐一会,我出去一下。”
没一会儿,花大姐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见床上的人,就抹上了眼泪。李子元还待她要嚎哭一番,没料到她老人家过来就拜。
“老人家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使得!我听了,要不是你,我女儿人就没了。”
竟是狗子的姥姥。可瞧老太太的穿戴,不是官家老封君,起码也是富之家的老太太。指头上戴了好几个戒子,有金有银。衣服虽不是崭新的,好歹是绸布的。头发抿的紧紧的,在脑后攥了个髻。
对比狗子家,简直一个上一个地下。
老太太袖子撸上,麻利的去烧火烧水。从包袱里拿了红糖和鸡子,利索的煮了一盆招呼李子元和花大姐吃。
“锅里还有,等淑燕醒了有的吃。你们吃你们的,我去把孩子接过来。”
等狗子爹提着药回家,看见丈母娘愣是不敢进门。
老太太死死的看着他,气的鼻子直喷气,腮帮子也咬的紧紧的。
“还不快去熬药?!”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吐露的。
“诶,娘……我,我这就去。孩子她娘醒了吗?”一听没醒,狗子爹嘴巴又扁上了。
“要哭滚远点哭!我女儿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老太太吼的他一哆嗦,慌忙往灶间去了。
这时床上的狗子娘发出一声呻吟,老太太忙凑过去,握着她的手:“淑燕,淑燕?我是娘啊,哪里不好受?跟娘。”
“娘?……”,声音的,一滴明亮的眼泪从眼角滑落。老太太哽咽道:“娘来了,我儿不怕,不怕啊。”
花大姐上去劝解:“婶子,先叫淑燕喝点红糖水吧,免得一会儿寡着肚子喝药。”
“是了,你看我,老糊涂了。”
人醒了又服了药,李子元起身告辞。
“我还得去找人修屋子,就先走了。明早上我再来给病人把脉行针,有事及时去告诉我。”
花大姐听见修屋子的事,不自在起来,“你看原本是想让狗子爹帮你的,谁料到工钱都预支了也没干上活,还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啊周妹子。”
李子元还没话呢,老太太听见了:“什么?预支工钱?李有才你能耐了啊。既收了钱,就去干活。不做活哪里有钱粮吃饭!”
狗子爹大气不敢出,喏喏应声。
原来狗子娘也就是淑燕是前头乔家院的姑娘,上头六个哥哥。乔老太太盼星星盼月亮三十八岁盼来个闺女,疼的跟眼珠子似的。等淑燕长大了,家里头不知道挑了多少门亲事呢,她偏偏看上了一穷二白的狗子爹。
狗子爹大名叫什么旁人都不记得了。因为眼睛,就这么曾眼曾眼的喊上。曾眼上乔家干活,就是给木匠石匠打下手的。他嘴巴活泛甚至有点贫,就这么的跟乔淑燕上话了。
年轻姑娘不懂事,乔淑燕对老父母绝食相逼。乔老爷子乔老太太没办法,由着她去了。老爷子更是放话出来,跟这个女儿断绝父女关系。
谁料到乔淑燕离家两个月,老爷子就这么突然过世了。家里兄长们都气的不行,认为是乔淑燕伤了老爷子的心的缘故。虽丧礼允了二人上前,但是打那以后,是不准上门的。
原先曾眼在匠人里面颇得脸面,后面人家怕被乔家牵扯上,也不怎么用他。
花大姐和乔老太太有些亲戚关系,老太太碍于儿子们不大能照顾女儿,常托花大姐接济接济。是以那李子元上门她便把人带了过来。
“淑燕心里只怕是早就后悔了,可后悔有什么用呢,还能丢下男人孩子跑掉不成?”
“花大姐,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周妹子你只管。”
“您怎么那么多亲戚啊?”
“哈哈哈哈哈……”
花大姐笑的前仰后合:“就这啊,你还问的心翼翼。你看你夫家姓周,旁人都叫你周嫂子是不?我啊都是坚持别人叫我花大姐。为的啥呢,我们花姓在安城是大姓。上到府丞下到贩夫走卒,都有姓花的。花家那多姻亲旧顾,大街上一个牌匾砸下来也能砸几个跟花家有关系的。到这,妹子你我们女人这辈子图啥呢。淑燕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也是金尊玉贵的,嫁人生娃了,人人就只知道狗子娘了。”
“那您觉得乔老太太会帮扶淑燕吗?”
“你我都是当娘的,你呢?”
曾眼去找匠饶时候,花大姐拉着李子元了会闲话。李子元听了两饶故事,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二娥三丫细妹现在还有个珍珠,女人嫁人就是二次投胎,这有个万一……
苦的总是女人。
曾眼好歹在行当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给面子的还是有的。很快就凑齐了班子,在废宅讨论如何做。李子元看几个人在面前吵的不可开交,直接掏了荷包递给曾眼。
“一事不烦二主,银钱先拿去采买,要是不够再。我没什么别的要求,就是翻新能住人就好。另外,院门口靠墙给我再起两间门房。”
李子元边边用手划拉:“我们现在住在西厢,你们先整堂屋和东厢吧。对了,后面茅房也得做一下。再一个,可有认得能打井的人,看是院子里还是后面院子适合打井的话给打口井。”
曾眼几个都是做惯了事的,往常就是去东家帮着干活,干一给一钱。头一回碰见李子元这样直接给工程款的。想了想家里躺床上的媳妇,多亏人周嫂子!曾眼咬牙点头:“既是嫂子信的过,我就做个总领了。以后每我给你报一回账。”
“报账不用找我报,喏,门口刘大叔管账。”
刘大叔正晒太阳呢。昨儿李子元提的建议,他还没想好。刚刚也听李子元吩咐了做门房的事,心里也猜是给他做的。这会子曾眼几个看过来,他瞅瞅自己这身打扮:“等会啊。”
没一会儿,刘大叔回来了。头发还是湿,胡子剪短了,衣裳也换了。
“几位哥,房子修缮的事,咱们一块合计合计。”
李子元喊二娥给他们躲水,自己也坐着歇会儿。
她打听过了,这老宅子翻新维护,银子差不多得二十两。正好上回虞府太太给的二十两补这个窟窿。
原先李春枝给的荷包,这几日买粮食已经花的七七八八。
是时候想办法挣钱了。
“”
能不能给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