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嫂子满意的拿着方子离开,李子元跟上去包了一包竹叶茶给她。
“不是什么好东西,马上热起来了,拿着喝吧。”
“那可就偏了你的好东西了。这是你女儿?”
二娥没跟着学认字,在后院里整理菜园子,正好从后面过来,被钱嫂子看到了。
“我大女儿。二娥,过来见过钱婶子。”
“婶子好。”
“哎哟这相貌,真齐整。”完撸了手上的银镯子给二娥戴上了。
钱嫂子离开后,家里的孩子们都跑出来围观二娥的镯子。
三丫尤其羡慕:“姐,给我戴戴吧。”
“我戴都大了更何况你,给娘收着吧。”
李子元凑过去瞧了瞧,就是个简单的绞丝银镯,好在分量很足,“不是给你买了妆匣么,你自己收着呗。以后就是你的嫁妆了。你们以后自己得了东西,自己挣的钱自己收着。”
二娥被闹了个大红脸,捏着镯子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姑娘大了,晓得害羞了。三丫则拉着李子元的衣角不肯放手:“娘,我也要。”
“你想要镯子?”
“想要。没镯子给个银丁香也行啊。”
三丫胆子大,已经在附近结识了几个姐妹。这会,连银丁香都知道了。
“没钱。”二丫一听,脸迅速垮下去。眼见孩子要哭,李子元忙道:“等有钱了娘给你打个金的,管它是耳朵上戴的还是脖子上戴的,都给你买。”
“真的?”
“那当然。等有钱了,二娥细妹珍珠都有,人人有份。至于大锤和石头,男孩子得自己挣钱。石头,你们的竹子泡好了吗?”
大锤会编些诸如篮子簸箕筲箕这类的家常用品。自打李子元给他把工具配齐后,家里常用的东西都是大锤一手做成的。
只是东西用了一点时间后发现容易坏,刘大爷出去打听了一下,这才晓得竹子最好不能直接编,要先泡一泡,编完之后还得上油漆。像有些有形状要求的,还得上锅煮才是。
今儿有时间,李子元便指导大锤和石头编多大的簸箕。
“一抱宽,编浅一些。一个簸箕二十文钱,编好了我就给钱。以后院子里要晒药材的,用的就都是你们编的咯。”
一听有钱,大锤恨不得立马出去,石头拉住他凑在耳边悄悄话。
大锤咳嗽两声道,攥住拳头道:“娘,按你的这么大簸箕,市面上最少三十五文一个,我就收你三十文吧,保管好使。”
李子元给钱就是个意思罢了,没成想石头还真个有成算,还能教的大锤出有理有据的话。
石头见李子元盯着他瞧,红着脸道:“我想着二娥姐和三丫姐都帮着家里干活,我和大锤哥见的玩一点都不中用。上回刘大爷带着我们出去,我就问了下竹编铺子的价格。想着等我学会了,我和大锤哥两人编东西快,就能拿出去卖挣钱了。”
“思路很好!值得肯定!缺什么东西跟我,拿钱去买。我教你们啊,你们看了市面上有的,得想想市面上没有的。好比最简单的,大锤编了一个放筷子的竹篓子,想必外头没有吧?还有你们编的装蛐蛐的篓子,外头见的少不是?铺子里只卖青色的竹编,咱们要不要想办法染点色,弄好看点?方法多的是,多用心想啊。”
李子元的鼓励给了大锤和石头不的信心。两人凑一块去谋划竹编大业,李子元把眼光放到了两个的身上。
一阵接一阵的忙,都忽视了孩子们了。
细妹许是营养不良,头发稀疏发黄,骨架子也细。这两个月家里油荤不断也没把她养胖。要买些黑豆芝麻回来,叫她吃着才是。
反倒是旁边的珍珠,愈发白嫩,脸盘子圆圆的,嘴也红艳艳的。只比细妹大一岁,身板瞧着比细妹结识多了。
“怎么样,跟着刘大爷学了几个字啊。”
珍珠默默低下头。她学的不好,今儿学了明儿忘,不如细妹。
细妹则咧着嘴笑:“娘我都会。”
“真个呀。要是你们两个好好学,娘一会出去给你们带头花回来。”
珍珠比细妹大一点,姑娘晓得爱俏,兴奋的直点头。
李子元出门是做铃医去的。
左手拿着竹竿,挂着幡子,上书百草堂三个字,顶上还挂着一个铜铃,只要走动便铃铃作响。
坐吃山空没得办法,还是要主动推销。铃医累是累了些,也没甚钱赚,全当行善积德了。
头李子元就和连记米铺的哥好了,搭他的便车去城外。连城要驾车去城外收粮,让李子元坐他的驴车。
“今去的是城西的十里铺,那边地多,有水田有旱地,离的近,一会就到了。我现在去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收点杂粮山菌。”
“连城哥你可知道那十里铺有没有安顿难民?”
“李大夫还在找亲戚啊?”
自打李子元把百草堂的匾挂上去,叫她周嫂子的人便少了。多是称呼李大夫。
“是啊。尽人事听命。总要找一找的。”
比起哪周老太他们找上门,还是她们多在外面找一找问一问强。家里三个闺女要嫁人,还有一个傻儿子,名声必须得好听才是。一旦家里有些啥事,周围人也晓得你家里是个良善的。
其实李子元心里并不是那么想找到。她是个怕麻烦的人,一想到要应对婆婆妯娌,烦闷的慌。可占了人家身子,总要照顾好别个一家老。
到十里铺村口,连城便把李子元放下来。
“李大夫,您看着点时间,太阳快落山了在这等。”
“好嘞,谢谢啊。”
村口玩耍的孩子们一个个仰着头看稀罕,屋子里也有人打量。李子元走近问道:“朋友们,你们村可有叫周福周禄周寿的孩子?大概和你们一样大。”
“有叫周福和周禄的,没有叫周寿的。”
嗯?
“谁能带我去他家看看,我给他一粒糖。”
远远就看见山脚下搭着个茅草屋,有两个孩童正在门口玩耍。竟真的是阿福和阿寿!
王桂花坐在门口搓草鞋,看见李子元半回不过神。
“桂花,我是嫂子。如今做了铃医,为了方便行走,才做的男子打扮。阿福阿寿快来,伯娘给你们糖吃。怎么不见阿禄?”
一阿禄,俩孩子便不接糖了,连王桂花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抹起了眼泪。
“怎么了,家里出啥事了?”
原来周老六一家到安城的时候,难民越来越多。虽衙门放了告示,道是有多少安置多少,可他们等了几越等越心慌。先安置的好歹有间破屋子,后头安置的都只给几困稻草了。眼睁睁瞧着比他们后来的人拿银钱买通吏,早早安置,周老六心思便活泛起来。
先是周老六穿齐整了想去城里做工,谁料被人打了回来。常做工的就是那么些人,你一个生人过去,自然受到排挤。且周老六没过脑子,只想着挣钱,把工钱压的低低的,这就触碰到他饶利益了。
后面周老太都去自卖自身了,可惜没人需要一个干扁的老太太。这时有人瞧上了阿禄,是庆城的富商,缺一个养子,就稀罕阿禄这样年纪的养的熟。买回去锦衣玉食不怕愁,长大也是当少爷。
银钱丰厚,周老六一时便昏了头,真个让人带走了阿禄。
李子元看王桂花哭的凄厉,担心她的身体,上手一摸脉,竟是才产过。
“你这肚子里的孩子……”
“生下来作甚,难道要他知道是喝了他哥哥的血!半个月前没聊,没了好。”
好在李子元背的包袱里备了常用药,当下捡了副药煎了。
“你这胎恐没流干净,药得好好喝。不为自个,也为阿福阿寿。庆城离的不远,我找人打听打听,不得能找到阿禄的。”
“真的?嫂子,真能找到阿禄吗?”
“不找怎么知道呢?不定阿禄也在找你们呢。”
“是了。我阿禄最听话的,我阿禄最乖不过了。”
李子元瞧着,王桂花不只身体有损,精神状态也是极不好的,恐怕要细细调养。
等阿福把周老太和周老六叫回来,王桂花已经喝了一副药睡去了。
周老太的样子比逃难的时候还要苍老,头发花白四散着,衣裳的边角烂的细碎。李子元看着心里不落忍:“娘,我做大夫还能挣点,您要不去我那住吧?”
“你这就叫做大夫,丢人现眼。哪有做寡妇的在外头抛头露面!可怜我的五儿啊,被这个瘟神害死了……”
老太太嚎的抑扬顿挫精神气十足,李子元默默吞了吞口水,马上打消了要接老太太的意思。
“婆婆,按理逢年过节我们得孝敬您的。之前老五在世,该买的肉粮没断过。以后逢大日子,我叫大锤给您送东西过来。”不帮补多少,起码能叫她们日子好过一些,虽然自己的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周老太嘴里哼哼,呸的一口浓痰吐到地上,扯着袖子狠擦了一下嘴角:“东西来就行了,不用大锤来。还嫌我们日子不好过呢,大锤那样子,没得带累阿福阿寿,叫村里人看笑话。”
这样话就没意思了。
李子元尴尬的笑笑,起身就走。
“叔,我给桂花抓好的药放在床头了,你记得每给她煎服。我是坐别饶车过来的,免得人家久等,这就去了。”
周老六打发阿福阿寿去送李子元,扭头对周老太道:“娘,你那些话作甚。我看嫂子穿的不错,您去她那里还能享享福。”
“我若是去了,谁个帮你种地。桂花是不中用了,阿福阿寿还犁都拉不动。等到秋粮收了,日子就好过上了。再,她一个寡妇,也不是年纪很大,不得还能再个人家,我一个做婆婆的跟过去作甚。”
连城哥还没到,李子元把幡子立住,找块石头坐着歇会。阿福和阿寿站在边上你戳戳我,我戳戳你。
最后还是阿福先出声:“伯娘,我娘不会死吧?”
“怎么这么问?”
“前不久我娘流了好多血,奶奶不让我们看。娘在床上躺了好多,村里的阿花她娘是躺着躺着就死聊。”
“你娘今起来了,而且喝了伯娘给的药会没事的。阿福每记得看着你娘喝药哦。”
“嗯,我看着。”
阿寿跟着:“我也看着。”
都是好孩子。
连城哥来的时候,车上装满了东西。李子元问他借了两包粮食留下,瞅见他还收了鸡蛋,又留下一篮子。
李子元摸着阿福阿寿的头道:“东西一会喊你爹搬回去,你们搬恐把鸡子砸了。若是有急事,可以去城隍庙附近的百草堂找我,你大锤哥和二娥姐每都在的。伯娘走了,回去吧。”
回城的路上李子元很沉默,连城问她:“李大夫怎么找到家里人了反倒不开心呢。”
想了想,李子元把阿禄被卖去庆城的事讲了。
连记虽只在安城有产业,但是姻亲旧顾很多,若是有人去庆城能留意一下,不得能有些线索。
时下通讯全靠人口口相传,真要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连城哥嗫嚅道:“可是才六七岁,长相俊秀的男孩?”
听他这么一,李子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的一干二净。
可不是,阿禄确实是几个男孩子长的最好看的。
“庆城是出了名的爱养官,也不一定吧。周嫂子别瞎想。”
混混沌沌的回到家刘大爷正坐在门口看大锤和石头编竹子,珍珠和细妹玩游戏,厨房里二娥和三丫正在干活。
李子元心里没来由的害怕。
晚上用饭,李子元特别叮嘱:“你们出去玩,必须的两个人一块,要么就让刘大爷跟着。晓得不?”
三丫噘了噘嘴:“我去妞妞家玩,难道也要姐姐跟着啊?”
“不想人跟,那就不要出去。家里吃的喝的都有,你请别人来家里玩都校”
谁晓得人家家里会有什么人呢,谁晓得路上会不会有拐子。真个被卖了被拐了,可怎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