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出城三日。

这三日凉云冰无时无刻不在研究老黄留下的剑谱。

吴东西在她后面的马车上盯了三天，越发怀疑这是不是那个狡诈郡主设下的圈套，找了个替身诱他出手。好几次他试探性的拍凉云冰肩膀，凉云冰都毫无反应，要不是顾及她身旁的“四大高手”，自己的水寒早就捅了她一百次了。

李花魁也是感觉奇怪的很，自己这次跟郡主出来，早就做好了被玩弄蹂躏的准备，但三日来，凉云冰话都没跟自己说一句。难不成这个东郭第一纨绔真的转性了？

“妈的，老子真的受不了了，小妮子你到底练没练过武？”寇老鬼在凉云冰旁边吼道。

正看的入神的凉云冰被打扰之后明显不悦道：“怎么，没练过还不让学了。”

“你这一点基础没有，盯着个剑谱看，跟看画册有什么区别？”寇老鬼怒道。

凉云冰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比着剑谱上的动作也能挥两剑，但别说一剑破虚空了，她连山上歪脖子树的树皮都砍不破。

“寇老鬼，不如你教我练刀吧。”凉云冰搭讪道。

“怎么不练你的画册了？”寇老鬼讥讽道。

“练剑练刀不都一样吗，都是为了打基础。”凉云冰不但不恼，反而厚着脸皮道。

“小妮子武学天赋不咋滴，脑袋倒还挺灵光，打基础确实练什么都无所谓，但爷爷凭什么教你呢？”寇老鬼反问道。

凉云冰回答：“回去之后我让凉亮去把那个用刀的汪风林请来东郭，与你过招。以后每年一个，如何。”

寇老鬼赞了一句好大的手笔，抬头望着凉云冰，神情古怪笑问：“小妮子，告诉爷爷为何要学刀，凉王四十万铁骑还不够你耍威风？”

凉云冰抽出渊虹，手指轻弹，轻笑道：“那些人的刀枪，说到底还是别人的，我也得找把自己顺手的。”

寇老鬼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只是让凉云冰单臂提起渊虹，先站上半个时辰，剑身不能斜，否则就算把她老爹给请来，这个便宜徒弟都不收。

结果，凉云冰坚持到一个时辰后当场晕厥，渊虹始终没有倾斜，准确来说，连颤抖都没有。

寇老鬼呆呆望着倒地不起的郡主殿下，走过去捏了捏凉云冰僵硬如铁的右臂，啧啧道捡到宝了。

接下来寇老鬼并没有传授凉云冰如何高深玄奥的招法，给了她一把斩马刀，这种刀是战场杀敌用的，比渊虹足足重了一倍。然后让她重复四个枯燥动作，直刺，斜撩，竖劈，回掠。刺三千，撩三千，劈四千，掠四千。

寇老鬼本以为这个钟鸣鼎食惯了的郡主大小姐起码会问几个为什么，可凉云冰没有，只是每日拂晓众人扎营休息时，到旁边僻静林子里始练刀，每日深夜蹒跚离去，斩马刀一刻不离身。

这段时间刻意刁难，让凉云冰练习乏味的握刀，寇老鬼一半是让这个女娃儿知难而退，天底下的刀法，没有半步捷径可走，另一半则是真心，练刀首要握刀，连刀都拿捏不住，那就不是用刀，而是被刀拖着走，即便拿到手一大摞的绝世刀谱，也只是耍些看似花团锦簇的花哨招式，一旦对敌，只有死路一条。

初日练刀恰好是立夏。

立夏过后是大暑。

凉云冰舍弃了一头瀑布的长发，如男子般打了个发髻。脱掉了最爱的紫衣长袍，换上了粗糙但简约的粗布麻衣。一身锦衣玉食好不容易温养出来的柔滑肌肤晒成了古铜色，愈发精壮，若添些伤疤，蒙上面，遮上她即使晒黑也无法掩盖的绝世容颜，便可与行伍悍卒无异。

可刀法，远未入流。

白露秋分寒露后是霜降。

掠四千变成了掠六千。

凉云冰终于开口问第一个问题：“刀是百兵之胆，大开大阖，讲求虽千军万马吾往矣，可这回掠是收刀法，怎么就偏要多练了？”

寇老鬼笑道：“世上不怕死的刀客太多了，可不怕死的刀客，最容易死，天下最厉害的回刀术，也逃不掉一个掠字。哪有对谁都是刀取人性命的好刀法。爷爷的大道理，都是阎王殿外转悠一圈回来路上想出来的，学着点。”

出发前郡主从紫云亭带出不少刀诀刀谱，可自凉云冰练刀第一天起，便没有翻看过一本。

寇老鬼对此甚是欣慰。

刀法一途，不比龙象山那群老道修习的天道，最紧要是滴水穿石，至于小成以后，如何相辅相成地拣选心法，内外兼修，寇老鬼不担心这个，人屠凉亮有的是歪门邪道，问题在于锦衣玉食的郡主殿下撑得到那天？

立冬后，直到大寒，哪怕湖面结冰，凉云冰都被会被老魁带进湖底练刀，为的还是培养凉云冰耐性，闭息时间越来越持久。刀法还没有登堂入室，却先养出了水性。

过青城山前，大姐凉云韵提出不如绕行，因为这座山有不少的山匪流寇。

寇老鬼听到之后却仰天大笑道：

“来的正好！”

二十九日清晨。

山雾弥漫。

凉云冰双手搁在斩马刀刀柄上，驻足远望。

这些个劫匪山贼寇老鬼已观察很久，没传承过正统武学，但一身本事都是战场上靠拼命滚打出来的，力大凶残，有着军队特有的悍不畏死，最适合给凉云冰锻炼直来直往的杀人悍刀术。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凉云冰调整着呼吸，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与人做生死交锋，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寇老鬼说除非自己受致命伤，否则他是不会出手的。奶奶的，都致命伤了，你还救个屁啊。

“谁？”

也许是凉云冰呼吸声太重引起了劫匪注意。

见行踪暴露，凉云冰也顾不得多想，从怀中掏出一张狰狞面具，覆于脸上，随后抽刀杀出。

斩马刀与流寇手中一柄精良砍刀碰撞，凉云冰侧身粘刀下滑，削掉那冲锋卒子数根手指，不等那人哭爹喊娘，顺势一撩，便挑掉一颗头颅。

脚不停歇，大刀翻滚，将第二名流寇拦腰斩杀。

杀的兴起，随后凉云冰径直冲陷入劫匪群中。

“小妮子太急了。”远处观望的寇老鬼暗道一声不妙。

劫匪一看对面自投罗网，立刻扩散成一圈，将凉云冰包围其中。

十几把刀一起挥出，饶是凉云冰反应灵敏挡去数刀，后背还是被砍中两刀。

从小到大凉云冰受过最大的痛不过也就是每月那两天，此刻彻骨的疼痛让她有种灵魂被抽离的感觉。

但她并没有迟疑，反手一刀挥出，结束了那两人的生命。寇老鬼说过，战场上去看自己受过的伤，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接下来，不胜便死。

半个时辰过后，雪地上没有一个人继续站着，一摊摊血迹在冰凌上冻结，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红莲。

从始至终，寇老鬼未曾出手。

第一战，凉云冰身中六刀，五轻一重，砍中后背那一刀，虽不致命，但离心脏仅一寸，趴在血泊中，刀仍不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