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一辰摇摇头:“她咳血已久,如今已是油尽灯枯,刚才探了一下脉象极弱,可能将不久于世……”
若思成六神无主的原地踱了几步,又凑近床边,问道:“可知丹儿在何处?”
听到这个名字,床上的老妇混浊的眼珠稍有了一些神采,从她干裂的唇中费力的吐出几个字:“她……救她……”
若思成大惊,忙追问道:“救她?她怎么了,在何处救她?”
老妇用尽全力抬起手,手指不停的颤抖着,眼中满是惊恐,仿佛陷入了可怕的回忆中:“她……被……抓……”
若思成大声问道:“被何人抓走?”
老妇张着嘴巴仰面向上,只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从胸腔中发出奇怪的拉风箱似的呼呼声。随后,只见她缓缓放下颤抖的手,紧紧的抓住了破旧的被角,痛苦的在床上挣扎了一下,突然睁大眼睛,“哇”的一声,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随即便一动也不动了。南一辰上前把了一下脉,若思成赶紧望着他的表情,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出了院门,院中的老狗仍然躺在地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见到二人出来,只是轻轻摆了下尾巴,若思成“咣当”一声将空荡荡的狗盆踢得老远,惊得那狗猛的窜起身来向后倒退了几步。若思成回头神情复杂的望了一眼屋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甩衣袖,便大步向院外走去。
回来的路上,两人神情黯然,一前一后默默的行走着。
经过凉亭,若思成气冲冲的走进去便坐了下来,南一辰只好跟着他走进凉亭内。若思成紧蹙着眉,说道:“丹儿是妹妹的贴身侍女,自小父母双亡随祖母长大,十二岁便入了府,与妹妹亲若姐妹形影不离。自妹妹出事之后,殷夫人怕见到她更添感伤,而且她祖母年事已高,便送了些钱物给丹儿,并差我将她送回到祖母身边,就是刚才这位老妇人。”
南一辰疑惑的问道:“既是大公子亲自将她送回,那又是何人将她带走呢?”
若思成也是一脸茫然,他喃喃自语道:“殷夫人此次回府情绪好了许多,想必是暂时放下了伤痛。她感念丹儿之前悉心照顾过小姐,差我过来问问她,若是愿意,可以接她回府伴随夫人左右,在府中至少衣食无忧,日子怎样也在外边好过些。可是……究竟是谁带走了她,如今这老祖母离世,整件事全然没有头绪……”
南一辰想起救离儿那晚,曾在树林边远远见过这个小丫鬟,虽然不曾相识,但陡然遇到这种状况,还是不免有些揪心。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一个小丫鬟,十二岁便入了府,常年在府中生活,外面只有一个老祖母,又不认识其他人,为何会有人要抓走她呢,意欲何为?”
若思成抬头望了望他,赞同的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却又苦恼的摇了摇头。
两人一坐一立,一时间相对无言,默默地在凉亭中呆了半晌。
过了许久,若思成缓缓开口道:“今日之事先不要在府内声张,以免引起恐慌。我回去会禀告殷夫人,祖母年老体弱,丹儿需留在家中侍奉,日后再考虑回府之事。”
南一辰迟疑的点点头。若思成象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说道:“殷夫人情绪刚有好转,不宜受过多惊吓,将实情全盘托出,无非是让她惊恐伤神而已,无太大用处。我会安排人将丹儿祖母厚葬,再来细细追查此事。”
说罢,便起身向亭外走去。南一辰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这大公子的心思细腻,虽然他外表看起来稍有些傲慢,也有点说不出的怪怪的感觉,但是目前看来他待人也算是有情有义,考虑事情也较为周全,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回到若府进了大门,若思成头也不回的沿着回廊向前走,冷冷的甩下一句话:“下去吧!”南一辰已经习惯了他人前人后两副模样,便低头回道:“是!”见若思成的身影越来越远了,他也转身向侧院走去。
南一辰正准备穿过花园,阿宝却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南一辰刚开口叫了声:“阿宝哥……”却被他拉着闪身躲在桂花树干后面,阿宝看看左右没人,神秘的对南一辰说道:“喂,臭小子,刚才随大公子出去作什么?”
南一辰被他的举动弄得有点懵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刚才若思成交待过不要在府内声张。阿宝见他有点迟疑,忙嘭嘭的拍着胸脯:“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南一辰心中暗暗好笑,这个嘴上不把门的家伙,信他的话才见鬼,转头就将主子的行程秘密全部抖落传出去了,才不吃这一套。这样想着,南一辰发牢骚的说道:“我的阿宝哥,大公子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许是觉得我个子高力气大,老是让我去做些搬搬抬抬的事情,收租那日去搬商铺送的一大堆杂物,我胳膊都要断了好吗?”
阿宝略显失望的“哦”了一声,又不甘心的问道:“那今日呢?”南一辰谅他也不敢去找大公子对质,于是故作苦恼的摇摇头:“今日就别提了,大公子想要买些大件儿木雕摆设,待我费尽力气打仓库搬到门口,你猜怎么着?与掌柜没谈拢不买了!又让我搬了回去,真是累到够呛,阿宝哥你评评理,这大公子是不是将我当牛使......”
阿宝“啪”的一拳捶在他胸口:“主人家还轮不到你在背后瞎编排,臭小子!”
南一辰委屈的抚了抚胸口,又低眉顺眼的点了点头:“是,阿宝哥!”
阿宝满意的转身离去,在花园中左转右转,一会儿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南一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便也转身离去了。
他没有注意到,假山背后还暗藏着一双鬼魅的眼睛正阴森森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