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流星故作惊讶。
黄大永把花盛开放到凳子上。
“你说什么我都受着,只求你把流水嫁给我。”花盛开言语恳切。
“花公子,我自己没有嫁好,所以就特别希望流水能有个好归宿,”流星忍住笑意,“这么多人想娶她,我当然得千挑万选。”
“我姐姐守寡多年了。”
“啊---我---你又说---”流星不满地看向流水。
流水掩嘴巴笑。
“你个臭丫头还胡说,拿我开心啊。”流星瞪起眼睛,用腹语骂她。
“哎---我这可怜的命啊。”流星哀叹。
“大姐,流水嫁给我后,你可以搬过来一起住。”花盛开说。
“我才不要寄人篱下那。看你瘦的,流水嫁给你我怎么放心啊。”
“他大姐您放心。我们花家保证刘姑娘一辈子荣华富贵。”黄大永说。
“花家的富贵都是你们老爷挣下的,”流星说,“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万一哪天你们家,家境衰败了,你们公子自己都养活不了,拿什么保证我妹妹的富贵。”流星对花盛开说,“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怎么办?”
“不会有那个时候的。”黄大永嘀咕道。
“天有不测风云,我说如果。”
花盛开拍着胸脯,自信十足,“我会画画,会写字,我可以卖字画。”
“卖字画,那也得卖的出去。”流星轻蔑地笑笑。
“我们公子的字画可好了,”黄大永不服气,争辩道,“看过我们公子画的人都是赞口不绝的。”
“好,那你拿上画,到街上卖一个我瞧瞧。”流星说,“如果两天内你能卖够十两银子,我就把流水嫁给你。”
“真的啊!”花盛开喜不自胜,整个人都放光彩,“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啊?”
“为了防止你作弊,我会躲在暗处监视你。”
“可以,可以,没有问题。”花盛开伸手给黄大永,“走走走,我们马上回城去。”
黄大永蹲下去,背起花盛开,往上颠颠,兴冲冲地走出门。
“姐姐,你在搞什么鬼,我还需要人养活。”
“哪能轻易把你嫁了啊,当然得考验考验他了,检验一下他对你的心。”流星咯咯笑,笑个不停,“不过还挺好玩的。富家公子上大街摆摊,是什么样子。”
黄大永背着花盛开回到别院,急急忙忙收拾行行囊,弄得黄福摸不找头脑。黄大永把流星的要求跟黄福说了。
“有这么奇怪的姐姐。”黄福嘟囔。
黄福赶车,马儿四蹄飞扬,马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叮叮,响地急促。一到家,黄大永背起花盛开一路小跑进了阁楼,连跟人打招呼的工夫都没有。
花盛开指挥黄大永拿出所有他平时写的字,画的画。每一张都仔细地看过,很多都是平时随性所为,他觉得不尽如人意,怕卖不出去,就淘汰掉了。为了能卖出好价钱,他研墨,蘸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重新书写,力求最好。
吃晚饭时间到了,仆人上阁楼请花盛开下楼吃饭。花盛开叫黄大永下去先吃,再把饭菜给他端上来。黄大永下楼,花氏夫妇正好上楼,楼梯上碰到了,黄大永给他们鞠躬。
“公子在干什么呢?”花李氏问。
“您去瞧瞧就知道了。”黄大永笑笑,转身上楼。
地上放着好些字画,有些卷起来,有些摊开。花盛开凝神专注,一丝不苟,写着温庭筠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开儿啊,你这是做什么?”花李氏不解地问。
花盛开写得认真,头都没有抬,更没有功夫回答他们的问题。黄大永把流星奇怪的要求告诉了他们,当然没有说,万一有一天花家会衰败的话。夫妇俩高兴之余,也是纳闷,女方家不提要多少彩礼,反而让人去摆摊卖画。
“爹帮你写吧,爹的字也不错。”花义志站在书桌前撸袖子。
“得了吧,你的字只能写写账本,”花李氏鄙夷道,“还拿出去卖,白送人都没人要。”
“明天卖字画的摊子就摆到清河街茶行前,”花义志说,“只要爹说一声,那些客人都会买的,你这些字画,不用半天就可以卖掉。”
“不行,”花盛开抬头说,“她姐姐说了,不能作假。她姐姐明天还要来监督那。”
“她哪儿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啊。”花李氏说。
”不行就是不行。”
花盛开发头上还残留一点血迹,凝结在头发上。花李氏注意到了,“开儿,你头发上怎么有血啊?”
花盛开说出了路上想好的说辞,“我昨天想拿架子上的书,大永在烧饭,福伯出门去了,我等不急,就自己拿了,书夹得太紧,我一抽,架子上的花瓶掉了下来,砸到我头上了。”
花李氏抚摸着他的头,满眼心疼,“大永,下次去把架子上的瓶瓶罐罐都拿下来。”
“好的。”
“大永啊,赶紧去把饭菜给少爷端上来。”花义志说。
黄大永领命而去,噔噔跑下楼,声音很响,他自己也饿了。
“我们走吧,别妨碍开儿了。”花李氏说。
夜里子时,花盛开还在画画,画的是流水,一头乌发,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腰肢婀娜。
“少爷,先歇息了吧,这些也够了。“黄大永说。
“我把这副画画完就好了。”
画完了最后一笔,花盛开露出微笑,搁下笔,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许久。
“就凭这副画就能超过十两银子,她姐姐太小瞧我了。”花盛开得意极了。
第二天一大早,街上少有行人。黄大永推着花盛开,仆人们抬着装字画的箱子,来到清河街花家茶叶铺子门前,挂起字画,摆上桌子,准备开张。
花家是临安城最大的茶叶商,光在临安城就有十五家大小茶行,在梅家坞有一片茶园,精心栽种的龙井茶专供皇室享用。在桐庐种着好几座山头的龙井茶,产的龙井茶销往外地。他们还独家代售武夷山大红袍和铁观音。
花盛开八岁时发了五天的烧。醒来后,他的腿就失去了知觉,不会动不能走。小的时候不懂事,以为过几天就好了,家人骗他,只要吃药,天天按时吃药看大夫就会好了。少年不知愁滋味,他每天开开心心,让仆人背着上街玩来,每天醒来仿佛腿已经好了,可以出去玩了。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他心生困惑疑虑,每天问家人,他的腿怎么还没有好,家人笑脸对他说,你的腿好得慢,时日要久点,会好的。花李氏每次骗完他,背过身偷偷抹掉眼泪。
他上街从路人异样的眼神中,从傅佩瑶每次来花家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次数越来越少,从傅李氏愈发冷漠的目光中,知道他的腿是不会好了。
为了花盛开,花义志让茶行提早开门。花盛开端坐轮椅上,看着人来人往,盯着一双双行动自如的腿。偶尔有人站在字画前瞧瞧。花盛开高兴地问:“要嘛,喜欢那幅啊?”
“随便瞧瞧。”他得到的答复都是如此。
“公子,我们应该吆喝起来,像他们一样。”黄大永指着对面的书摊说,“他们生意好,是人家会招呼。”
“那---那你吆喝吧。”
黄大永清了清嗓子,喊道:“来看一看,瞧一瞧,多好的字画啊。”
随着黄大永的喊声,来看字画的人也多起来,黄大永很是卖力气,还把字画拿到人家面前去兜售。随着看字画的人数多起来,花盛开情绪高涨,主动喊了几声。梅子林走出茶行,笑着对黄大永说:“大永,你真是做买卖的好材料。”
两只乌鸦站在茶行的屋顶上,默默地注视着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