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钱满满惴惴不安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复古电话机在手边桌子上，透过玄关的窗台，可以很清楚看见陆家热闹的场景。可是此刻她无心去想这些，刚刚陈思琪来过一次，催她快点过去，她推脱说换衣服才把她哄走。

其实，她在等一个电话，一个来自钱美希的电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定在陆孟尧欢送会这天，李森说今天疗养院的阿姨轮休不在，钱美希才有机会来电。

真可笑，明明是自己的姐姐，却被父亲派专人看管连通电话也要暗度陈仓般小心翼翼。

“叮——”铃声来得突然，她毫无防备，愣了一秒才接起来。

第三个秘密，会是什么？

“姐……”钱满满试探性地问，因为经常，嗓音仿佛从汽水底部浮出的白色泡泡，沙哑而缓慢。

“满满？”

“姐……”哭泣如潮水涌起，再次听到钱美希的声音，她感觉陌生极了，可她知道那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她正在受苦并且时日无多。

那边似乎沉默了一会儿。

“为什么哭？”钱美希冷静的话语想冷水浇灭了她的激动。

“李森说你……你要死了！”

“噢……”钱美希的声音听起来和她一样意外。

“不是吗？”

“是，我的病情不容乐观呢。”

明明是悲伤语气，可她好像听出钱美希的喉咙吞咽着笑意？

“不过还没那么快死，你别哭丧一样好么？”

和钱美希这次的第三次接触，钱满满觉着她的双胞胎姐姐似乎和之前两次都不一样，那感觉……解脱中又带着丝丝苦涩。

“好，我不哭，你最近治疗的如何？有医生过去看你吗？都吃什么药？”

李森可能骗她，毕竟他对钱德万忠心耿耿，虽然不知道为何帮她私下和钱美希联系，但是他绝没有好心到帮钱美希找医生。她必须确认清楚。

钱满满不知道的事，其实李森私底下还真的自己花钱帮钱美希治病，不止金钱，甚至耗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动用了许多关系。

“医生嘛……”钱美希停了几秒，“都是国内顶尖的，李助理帮我找的，你放心。”

“那就好。”钱满满放心，又问，“吃的药呢？有没有效果？”

对面的人精神听起来不像个病人，反问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都说了挺好的！别瞎想了。”

“我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满满，别说这些了可以吗？”

“好……”是她太过幼稚，对于一个时日不多的病人来说，剩下的日子不该沉浸在马上要离世的忧愁和痛苦中，姐姐应该希望安静地过完吧。

“你有什么没实现的愿望吗？我可以帮你实现。”

“我有什么愿望吗？嗯，大概是……和一个爱我的人，周游世界。”

和一个爱我的人，周游世界。

爱姐姐的人，不知道她算不算一个，周游世界，目前姐姐的病还不能出远门……

“你实现不了的。”钱美希下定论，“没有人可以实现我的愿望。”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爱我的人了。”

什么是绝望，就是你以为绝处逢生，实际上不过是回光返照，又一次彻头彻尾的打击罢了。

“满满，你想知道第三个秘密吗？”

“我……”钱满满听到自己清晰的哽咽，“姐姐，我不想知道。”

“可是我必须说，这样你我才可以解脱。”

“别说了好么？”就像钱美希要求她不要继续询问病情一样，她恳求钱美希不要告诉她第三个秘密。她的生活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了！

不同的是，她答应了钱美希，钱美希却不会让她如意。

……

“满满，你必须听。”

“你听着，其实你妈妈……”

接下来的时间巨大的轰鸣声在钱满满的耳朵循环，短暂的耳鸣不意味着她失聪，可她宁愿自己听不到了。

在钱美希称呼她们的妈妈为“你妈妈”时，钱满满就该想到的，为什么钱美希从来没提过何月琴呢？为什么何月琴当年会和钱德万离婚呢？为什么明明该属于钱德万抚养的两个女儿却被何月琴带走了一个她呢？

“满满，轮到你了！在想什么呢？”陈思琪问她，围城一群的人都看着她。对，轮到她摸牌了。

在自己掌心摊开，看一眼盖住。

“哈哈！不是我～是谁呀是谁呀？是不是你，邓越飞？”陈思琪真是整个欢送会的气氛担当。

“不是我。”邓越飞翻开，一个八。

“难不成是学霸？”

陆孟尧坐在她和陈思琪的对面，没承认也没否认。

“不对，看学霸这个表情，肯定不是。嘿嘿！同桌！是不是你。”

钱满满手覆于纸牌之上，其实在场的人她都不大熟，有时候真的佩服且羡慕陈思琪，总有这样的本事在哪里都吃得开。

“同桌同桌翻开看看！快！”

“不是我啊……”

“是我。”

纸牌被男人修长瘦白的手指夹住，男人的脸上深邃眉眼波澜不惊，嘴角的角度轻勾。

她看得出来，陆孟尧在笑，有什么好开心？

“哇，那学霸你要接受惩罚噢～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嗯……”在陆孟尧思考的时候，钱满满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大冒险太刺激了，真心话吧。”

“噢！”满座的人都在两个人旁边闹。

“等下，真心话，让我想想问什么！”

陈思琪一群人悄悄围成一团，不知道在商量什么，邓越飞也凑过去指手画脚。

“你那个多没意思，问我这个！”陈思琪说。

邓越飞摆手，“你那个不行，还是我这个问题好！”

“好，我们商量好了。”

陆孟尧嘴角噙着笑，“问吧。”

“学霸，我问你——”

“你的……初吻在几岁？”

在那一瞬间，钱满满的心不自觉地提起。星空，夏天，烟花……钱满满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她心底最深最不可触碰的记忆，陆孟尧会怎么回答？

“嗯……我觉得我说出来可能会教坏小孩子。”

“哇……”

同学们炸开了花，陈思琪本就是个闹腾的性格，几位同学在她烘托气氛下也渐渐不在拘谨，可连熟知陆孟尧的邓越飞也有点诧异，他端起果汁喝了口压下心中的跳动，这也……太不像陆孟尧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