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形欣长,与生俱来一股贵气。一袭大红衣裳穿在他身上一点儿也不艳俗,反而衬得他肤白若雪,俊美异常。
明明是招人喜欢的长相,却因为身上的一股子清冷孤傲劲儿,让人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眼角一尾薄红,融化了那冰冷凤目中的点点冰雪,端的是秀色可餐。
花辞虽然早就知道是师尊,可真正见到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晃了神。
心底咕嘟嘟地向上冒泡泡,不仅是生死分别的思念,再见的欣喜,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心头,但太多的情绪掺杂在一起,她也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她只是呓语般,回忆般,喃喃地唤了一声:“师尊。”
不知是唤给自己听,还是面前根本不认识她的的太子殿下。
她声音太小,江月秋似乎没听清,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他迈步走到床边,声音低沉动听,问道:“什么?”
花辞回过神,笑了笑,道:“没什么。”
她清楚的知道,面前站着的是太子殿下,他不认识自己,若是自己贸然说一些话,做一些事,总会是引起他的怀疑。以后想要调查师尊轮回的事情,会难上加难。
江月秋微微有些醉意,脸颊眼尾露出醉酒后的潮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明显。
他其实酒量不差,只是一喝酒就容易显出来,双眸水光潋滟,和平日里清冷疏离的样子大相庭径,让人特别想……犯罪。
花辞摇了摇脑袋,赶走那些不好的念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她记得,太子殿下好像身体不太好,真是的,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叹口气,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口走去。
江月秋不明就里地看着花辞,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但也没出声制止。
花辞走到门口,仿佛是怕江月秋跑了,转头叮嘱道:“你就待在这儿,不要动,等我回来。”
“你去哪儿?”
花辞故意不告诉他:“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片刻,花辞端着一个小碗回了房内。
江月秋正坐在案几旁,花辞于是坐在他身边,把小碗搁在桌上,用小勺缓缓地搅着。
他看了看那碗里的颜色浅淡的液体,又看了看花辞。
花辞仿佛能听懂他的心声似的,解释道:“这是醒酒汤。”她感觉汤凉的差不多了,才将小碗推到江月秋面前:“你喝点儿吧。”
江月秋皱眉,声音平淡:“我不想喝。”
若是寻常姑娘,早就觉得这太子言辞也太不给人留情面,拂了人家好意。可花辞好像深喑太子心思,循循善诱地哄道:“我里面放了陈皮,雪梨,青梅,山楂,还有白糖,喝起来很甜的。”
江月秋微微讶异道:“你做的?”
“对啊。”花辞自卖自夸道:“我厨艺还不错呢!你要不要尝尝看。”说着,舀起一勺,就要送到江月秋嘴边。
江月秋忙扣住她手腕,言语中有淡淡的疏离,仿佛不喜欢别人这样主动:“我自己来。”
花辞露出得逞的笑容,撑着脑袋看着江月秋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地喝着汤,又忍不住絮絮叨叨地嘱咐:“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多饮酒,要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嘛。”
江月秋喝汤的手顿了顿,继而神态自若地继续喝汤,嘴角似是不经意间泄出一声轻轻的:“嗯。”
汤喝完了,花辞把碗放在托盘里,吩咐丫鬟送到厨房去。然后站起身,对江月秋笑道:“太子殿下好好休息,我先出去啦。”
江月秋没起身,也没抬头,只听见他仿佛漫不经心的提问,声音淡淡的:“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太子妃要去哪儿?”
花辞没有想到江月秋会留她,根据她对师尊的了解,若不是皇上赐婚,他是万万不会娶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当然对自己没什么感情。那他留自己……
花辞将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前倾,杏眼中溢满笑意,注视着江月秋:“殿下莫不是想留我?”
突如其来拉近的距离让江月秋忍不住偏过头,语气却依旧淡定如常,反问道:“太子妃不想留?”
花辞无奈地摇摇头,没说想也没说不想。在江月秋对面坐下,捞起茶杯,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盯着杯中的茶叶慢慢舒展,反而悠悠道:“这场婚姻,殿下明明不喜欢。”
江月秋话中没有半分情绪:“父皇亲自赐婚,我岂会不愿?”
“常听别人说,和自己相伴一生的那个人,需得是心上人,此生才会圆满。不知殿下是否有心上人,但被迫娶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心中必定不会欢喜。”
“但是你又不能生气,你甚至不能透露出一点儿不悦,因为你不能辜负皇后的好意,不能违抗陛下的圣旨,更因为,”
她看着他,眼底波光闪动,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皇室中人,你是太子殿下。”
江月秋从小在深宫长大,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那些女子爱慕有之,畏惧有之,算计有之,可面前这双眼睛干净的很,看着他,什么杂质都没有,却独独带了几分同情,几分怜悯,还有几分……心疼。
从没人用这种眼神看过他,没人敢,也没人会。
所有人都以为他锦衣玉食身份尊贵,多少人求都求不得的生活,羡煞旁人。怎么会有人同情他?同情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
可是花辞的眼里分明就是,仿佛一眼就看穿他不为人知的心思。
他抿唇不语。
花辞继续道:“殿下无心于我,我也无心于殿下,我嫁进来,不求殿下宠爱,只求相安无事便好。所以殿下不必对我那么大的敌意。既嫁进了太子府,我便和太子荣辱与共,所以,”
她嘴角绽起一个笑容,顿时满室温柔:“我是万万不会害殿下的。”
江月秋抬眼看她,眸中映着万千烛火,不复往日冰冷,让人有种缱绻温柔的错觉:“说完了?”
“说完便歇息吧。”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刚才只是听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事。
花辞以为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出去随意找个房间休息,便点点头,站起身来,作势要往门口走去。
身后有人扯住了她的衣袖,她顿住,不解地向后看去。
“都说要歇息了,你怎么还出去?”沉沉的声音传来,带着点儿责怪的意味。
花辞:“……哎?”
什什什么意思?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花辞便猝不及防地被丢到床上。
锦被上撒的红枣桂圆莲子花生硌得她生疼生疼,她费力撑着手臂坐起来,委屈又莫名其妙地看着江月秋:“你干什么?”
她之所以没有生气,是因为那是她的师尊;她之所以没有想歪,还是因为他是她的师尊,她十二万分相信师尊的为人。
江月秋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然后,缓缓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