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
一辆精致的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了路边。
花辞提着裙子从马车上下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便朝一个卖糖的小摊铺跑去。
摊铺不大,小小的一个长案,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糖:牛乳糖,麦芽糖,饴糖,被制成不同的形状,很是小巧可爱。麦芽糖黏,上面裹了一层薄薄的糯米纸,花辞拿了不少,用厚实的纸包着,付了银子便往回走。
路过街角的小巷,不经意间扫到一个人。
大约和花辞同岁的一个女子,蜷腿缩在墙角,头发有些凌乱,瑟瑟畏畏的模样,眼睛遥遥地注视着一个地方。
一个糖葫芦摊。
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为她的眼神,让花辞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那种眼巴巴望着糖葫芦却吃不到的感觉,花辞体会过。
她顿了顿,觉得那么大的一个人露出这种小孩子般的表情实在是很奇怪,但还是走过去买了一串糖葫芦,又走到女子面前,递给她,笑眯眯道:“喏,送你的。”
女子听到陌生人的声音,下意识地低头往墙角缩了缩,但听到是一道清澈温和的女声,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花辞离近了,才发现这女子并非流落街头,她的衣服鲜艳,上面的刺绣也是时下最时兴的款式。只不过在这种季节还是有些单薄,让花辞不由得想起来上次见过的,添香楼的姑娘们。
地上的女子抬头后,花辞看到了她那张脸,不由得又愣了一下。
脸上的妆容很是厚重,铅粉胭脂都涂了厚厚的一层,脸上也有些脏。可即便如此,仍然不难看出这姑娘应该是颇有几分姿色的美人。更奇怪的是,花辞觉得,这张脸仿佛很熟悉。
花辞摇摇头,将糖葫芦往前递了递,把竹签塞到女子手中:“没关系,我请你的。”
女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水灵灵地望着花辞,然后咧开一个微笑,低头咬了一口晶莹的糖葫芦,一口一口吃得越来越快。
花辞翻了翻纸包里的糖果,蹲下身将几块麦芽糖递给女子,笑道:“我这里还有糖。”
女子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腾出一只手来拿走了一块糖。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花辞忍不住问道。
一个颇有姿色的女子,衣服材质都是崭新的,却流落在街头,身无分文,怎么看怎么怪异。
那女子含糊不清道:“她们都叫我小安……我躲人……有人要抓我……”
花辞皱眉:“谁?”
女子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们……”
花辞想知道女子口中的“他们”到底是谁,但问了几句话,女子要么含糊不清,要么答非所问,让人听得云里雾里,想帮忙也帮不上。
她朝身后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看见纪夫人撩起轿帘,好像在搜索她的身影,似乎是等急了。
她无奈地站起身,作势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你若是以后有事,可以来太子府找我。”说罢,见小安毫无反应的模样,摇了摇头,迈步离开了。
她并不是什么滥好人,不会随便同情别人,之所以对这女子格外注意,只不过是因为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可她也并非圣人,对一个陌生人尽力相帮,她也只能做到这份上。
那边花辞乘马车离开,这边街角巷口处便出现了两个青年汉子。
小安一打眼看见他们,吓得糖葫芦都掉在地上,染上了灰,下意识地起身想跑。
可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可能跑得过几个高头大马的男人?不一会儿,一个男人就揪着她的头发给她拽了回来:“这都跑第几次了?啊?!你是不是不长记性啊?”
小安头发被拽得生疼,头皮像是被揪掉了一般,她不敢求饶,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弄花了脸上涂抹的厚厚铅粉。
本来是极不好看的姿态,可到了她脸上,竟有些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另外一个男人仿佛有些不忍:“人家好歹是丽春班的摇钱树,别弄伤了。带回去给姚姑,有她好受的。”
男人骂骂咧咧地松开了拽她头发的手,转而禁锢住了她的手臂,推攘着她往前走,边走边道:“好好一个女人,可惜脑子有病,也就只能卖卖姿色……”
“要是脑子没病能沦落到丽春班?”另一人嘲道:“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姚姑可从她身上赚了不少钱……”
……
皇宫里。
一片死寂。
皇帝待在御书房,双手撑在镶金的长桌上,一脸阴沉:“还没查到那伙黑衣人的来路吗?”
旬思跪在地上,低头:“回陛下……没有。”
“砰——!”杯子摔碎的声音。
江岐明黄色的衣袖一甩,怒斥道:“简直废物!朕养你们一个二个,都是给朕吃白饭的吗?!连这都查不到?”
旬思不语,过半天才答道:“末将无能,黑衣人是有备而来,提前做好了准备,确实难查。”
皇上一直喜欢旬思这不卑不亢的性子,可此时听到这话,他简直要被气晕过去。
李公公向来是个会说话的,见状连忙在一旁躬身道:“皇上息怒!”
江岐也知道此事蹊跷,连御驾都不怕,那伙黑衣人背后的人,该是多厉害?
他面色沉沉,想不通是谁。
李公公见皇帝心情稍有平复,继续道:“逾副将为救陛下受伤,不知道现在伤势如何了?”
皇帝才想起来当时替他挡了一刀的逾白,面色稍微和缓了些,看向旬思,示意他回答。
旬思答道:“回陛下,逾副将伤势虽重,但现在已经控制住了,保住了一条命。”
皇帝低头想了想,挥手让旬思退下,然后对李公公吩咐:“等会儿拿药去看看逾副将。”他半靠在身后的龙椅上,喃喃道:“毕竟救了朕的命,也算是有功之臣。”
李公公“欸”了一声,刚想退下,就听见皇帝悠悠的声音传来,语气随意:“小李子,你觉得,逾副将这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