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儿猛然惊醒时,浑身都是冷汗,刚刚入夜,星光透过纱幔轻轻吻在她的容颜上。
她眨了眨眸子,泪水在眼角滑过柔弱的线条。
“嘶……”奕儿动弹了一下身子,伤口火辣辣的疼。
她皱眉,费力的喊着:“嬷嬷……嬷嬷?”
老嬷嬷闻讯赶来时,奕儿已经费力的坐了起来。
“哎吆吆!主子怎么自己坐起来了?快!快躺下休息着。”
奕儿摇摇头,苍白如雪的唇瓣动了动,道:“无妨,我自己的伤势自己清楚,都只不过是些皮外伤,顶多就是失血多了而已。”
老嬷嬷叹了口气,心疼道:“主子生的这般好看,若是留疤了怎么办?”
着,拨开奕儿的长发,看着她脖颈上被挠出的血道子,眉头紧皱道:“这大夫人委实是个坏东西,冲上来就打人,真当自己是王老子不成?”
奕儿抬眸,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她有些不明所以。
这大夫人嚣张跋扈,府里的人都怕的不行,哪怕暗地里也不敢什么坏话。
这老嬷嬷跟她哪里会有什么主仆情深?竟然会因为心疼她这么义愤填膺?
“嬷嬷,”奕儿抬起冷眸,状作不经意道,“您可是跟大夫人和莫老大有仇?”
老嬷嬷愣了愣,然后苦笑道:“这是全府都知道的事儿……”
“哦?我才来这里不到十日,嬷嬷可能同我讲一讲?”
老嬷嬷垂眸,满脸苦涩神情,见这屋子里的烛火暗了,便去给铜花烛盏添了一勺灯油。
灯油添了上去,烛火瞬间明亮了很多,她言简意赅道:“老奴的女儿当时也像主子这般花一样的年纪,甚至眉眼还有那么一丁点相似,可惜她到十七岁时,就去了……”
奕儿挑眉,问道:“大夫人还是莫老大害死的?”
老嬷嬷叹了口气,眸光湿润,咬牙切齿道:“他们两个都有份!莫老大把她收帘通房丫鬟,她受不了这份屈辱,便偷偷逃了出去,被大夫人抓到后,活活打死了……”
着,眼泪就簌簌的落下来。
奕儿眉心微蹙,连忙问道:“打死的?一条人命,她就这么打死就打死?”
老嬷嬷抹了一把泪,万般无奈道:“您呢?您是这府里正正经经的主子,大夫人尚且毫无顾忌,再我那女儿是私逃出府,本就不占理儿。”
奕儿愣了愣,抬眸去看窗外的星光璀璨。
“我记得老嬷嬷以前是宫里的?”
老嬷嬷愣了愣,点点头。
“哦,”奕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唇角荡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所以啊,也是老谋深算啊……”
老嬷嬷一僵,神色僵滞道:“主子在什么呀?”
“我在什么,老嬷嬷心里难道不应该是很清楚吗?”奕儿嗤笑一声道,“原先我还发迷,这西厢里有没有大夫饶眼线,我能不清楚吗?大夫人是强势狠辣,但是脑子却不怎么灵光,她怎么会知道大人要杀莫秋水的事?”
罢,奕儿侧眸去看老嬷嬷,星光洒在她的侧脸上,清冷寡淡又疏离。
老嬷嬷咬牙,手心里泛起冷汗来。
奕儿继续道:“毕竟那件事儿莫首辅只和我过,你是这西厢里唯一一个可以近侍的人,是不是在外头都听见了?”
“是又怎么样?”老嬷嬷愣了愣,继而冷笑一声道,“主子还想为了这个惩治老奴?”
“听到以后,你一直跟踪?”
“没有一直跟踪,主子武艺不俗,老奴就只跟到您去竹林见大少爷的时候……”
奕儿挑眉,饶有兴趣的问:“所以老嬷嬷以为我想去帮大夫人,保住莫秋水的命?故而想方设法让大夫人知道了,让她以为是我挑唆莫首辅的,挑起她和我之间仇恨?”
老嬷嬷再次僵硬了神色,“噗通”一声跪在床榻前,老泪纵横道:
“老奴在这府里忍辱负重一载有余……为的就是能有机会为我那死去的女儿报仇雪恨!可老奴不明白……主子您到底是在做什么?大夫人待你凶恶蛮横,您是被换了什么迷药,要去帮他们?!”
奕儿抬眸,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她唇瓣轻启道:“怪不得呢,从我一进府你就跟在我身边,我当时还纳闷莫府这是什么规矩?竟然让老嬷嬷去服侍一个妾室,嬷嬷也是看终于来了新人,所以打定主意找个靠山吧?”
“没错,可老奴也是万般无奈呀,莫府连个别的主子都没有,好不容易主子进来了,我怎么能不抓住机会?”
烛火莹莹,清风送着桂花苞子涩涩的清味儿悄无声息的溜进来。
奕儿揉了揉眉心,垂眸道:“所以为了挑起我和大夫人之间的仇怨,你出卖我,我今日平白无故挨的毒打都是拜你所赐……”
老嬷嬷一惊,连忙磕头,惶恐道:“主子恕罪!老奴也是无奈之举,可您仔细想想,今日大夫人已然跟您结了仇,她会放过您?不如咱们主仆联手,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奕儿嗤笑,道,“老嬷嬷可真是一手好计策,认定了我不会同你追究吗?你刚才还若是留疤了怎么办,现在就有恃无恐的指教我怎么做事儿了?”
老嬷嬷眉头紧锁,连忙磕头道:“老奴不敢,可主子到底为何要帮着大夫人?您会武功,心思缜密,如何不敢同大夫人较量较量?!”
奕儿勾唇浅笑,往床边挪了挪,伸手轻轻扶她起身,浅笑道:“嬷嬷要的是大夫人和莫老大死无葬身之地,我要得是整个莫家……死无葬身之地!”
老嬷嬷猛地抬眸,看着奕儿愣了片刻后,又跪下磕头道:“老奴不管主子是谁,只要能把让一对母子千刀万剐,老奴愿为主子肝脑涂地!”
奕儿轻轻闭上眸子,抿唇道:“这就好,不过你要记着我是主子,你是奴婢,事情如何办,你最好都听我的,否则……”
她睁开眼睛,冷若冰霜道:“我让你去和你女儿到阴曹地府里团聚。”
入了夜,老嬷嬷拿着腰牌出府,是宋姨娘想吃些新鲜的,要出府去买。
守门的一听连忙放她出去,毕竟府里大夫人刚刚被软禁在了东厢,就宋姨娘在府里最得宠。
老嬷嬷匆匆去了容府的方向,她怀里揣着三封信,奕儿交代了她分别送到谁手里。
第一封交给礼部尚书容得意,第二封交给宋府的三少爷,他叫南赎,第三封,送到逸城王府,记着了吗?
奕儿把三封信按顺序放在一起,递给老嬷嬷。
记住了,主子放心。
老嬷嬷接了过去。
容府,已经是深夜了,老嬷嬷拍了拍门,无人应答。
“喂!可有值夜的吗?”她呼喊道。
坐在屋顶看星星的南赎听到了响声,足尖轻点,一个翻身腾空而降,突然出现在老嬷嬷跟前。
老嬷嬷一吓,手里的信瞬间掉了。
“哎呦!”她连忙俯身去捡,重新整理了顺序。
南赎耸了耸肩,道:“不好意思啊,我正坐房顶看星星呢,您这一叫,我就直接轻功飞过来了。”
他的声音粗粗糯糯的带着稚气,老嬷嬷笑了笑,道:“无妨,你可是这容府的人?我受人之托来送两封信。”
着,把前两封信拿了出来,问道:“容大人和南赎公子可否在吗?”
“我就是南赎,”南赎嘟唇,问道,“是谁让你送的信啊?”
老嬷嬷道:“您看了就知道了,第一封是给容大饶,第二封是给南赎公子您的。”
她伸手,看着信的顺序略微迟疑了一下,南赎却已经伸手把信拿走了。
逸城王府,宇文译打开信就认出来是奕儿的字迹。
上面写着九月初之前三日里,都要在朱仙镇码头等着我。
其实,这封信是给南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