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世界化为沧海,愿你我归于初见……
奕儿还是头一次梦见宇文贺,大概她和宇文贺第一次遇见就是在海船上。
她因为放走暗影,被逐出雁归山,自己一个人坐船回东海,偏偏又遇见了海贼,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宇文贺。
那个叫贺长安的、清慎自持的少年。
他不知道她是东海无忧郡主,她以为他是贵商家里的少爷……
其实奕儿也有三年没见过宇文贺了,不知道穿上龙袍的明偿帝,还是不是那个清傲绝俗、敏悟绝饶冷峻少年了。
记得今年春末时,她被南风从暗牢里带出来,后来她逃走时在长街头远远的瞥了一眼宇文贺。
可惜那个时候,她恐惧到不敢多看一眼。
三年前,夏有急雨,东海还是有十里荷塘的蓬莱岛。
她回东海时,客船上已经没有空的船舱了,她只能挤在一个还没来得及装修好的仓房里,仓库里又脏又破。
正巧逢上大风暴雨,木窗是破的,她一下子就被淋的浑身湿透了。
后来客船的管事的可以替她去借借上舱的房间躲躲雨,她便欣然同意了。
上舱宽敞豪奢,四角挂着织金丝红琉璃灯笼,就连垂落的车帘都绣满了精致花纹。
她那时还穿着男装短袍,雨水一下一下打在她身上。
雨水顺着脸颊往衣服里钻,当真是狼狈极了。
管事敲了敲舱门,讨好道:“里面的贵人,有位公子的船舱坏了,可否借您的上舱躲一躲雨?”
开门的是个拿剑的男人,冷着脸对管事的:“我们公子不喜欢被打扰。”
完,就要把门关上,管事的急忙又道:“要不我免您些银子?你看这雨这么大,你们家公子就当做做好事行不行啊?”
奕儿歪着头往船舱里面看去,里面坐着个冷峻的公子。
玉冠束发,清雅端方。
身如玉树,清傲无双。
笼火温柔,可他身周气质清冷绝世,奕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咬唇,试探道:“我不会发出太大声音的,更不会弄脏了公子的舱房,我就在您临门处躲躲雨,等雨停了,我立马就出去。”
奕儿完,连忙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水滴顺着纤长的眼睫在她眸子前形成了一道雨帘。
只见得床舱里的少年侧颜冷峻。
他抬眸望向奕儿,冷声道:“滚。”
海空上墨云翻滚,一道闪电照下来,白亮如昼,接着一道惊雷打的响亮。
她的眸子瞬间就红了,拿剑的护卫把门关了起来。
“吧嗒”一声,眼泪忍不住砸在自己的衣裳上。
“哎吆吆,这富贵人家心还真狠!”管事的骂了一声,扭头去看奕儿。
奕儿摇摇头,连忙把脸上的泪擦了擦,道:“无妨,左右船舱都是人家的,让不让我进都是应该的……”
管事的叹了口气,无奈道:“唉,最近归海人多,就连我住的房,都挤了好几个汉子,这会儿正在洗浴,都是收了正经船费的,无论让您怎么挤,都不合适,唉!”
奕儿咬唇,鼻子莫名就酸的紧,心上忍不住就一阵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她堂堂东海境无忧郡主,当真就没遭过这份罪。
“要不,我再带您去别的船舱试试?兴许哪个人心好就让人进去躲雨了呢。”
奕儿摇摇头,眼泪随着四处洒落,她强忍着难受,道:“不……不用了,我回仓房吧,估计这雨……这雨一会儿就停了。”
完,她迎着雨,转身就跑走了。
有时候,宁愿在大雨里淋着、哭着、浑身湿透,都不愿意被人嫌弃着相助。
骄傲如她,尊贵如她,人生里第一次被人这般羞辱,这人恰好就是宇文贺……
她那个时候才十六岁,从来立在青云之巅,从来有人把她的路铺的顺风顺水,从来都有人把她的风雨磨难挡的一干二净。
被师父驱逐雁归山,独自一人乘船回东海那次,应该是她人生里面临的头一遭磨难。
她蹲在仓房外,一半身子都在大雨里,眸子红了又红,还是忍着不哭出来。
奕儿咬牙,心里开始怨恨暗影。
“臭暗影、死暗影,我诅咒你……诅咒你……”
着,奕儿就呜呜噎噎的哭了出来,她到底也不出什么狠话。
暗影是她在雁归山烟柳坞里,最喜欢的师弟。
奕儿到现在也不明白,暗影怎么能走的那么阔利?
连回头看她一眼都不曾……
可能是仓房与宇文贺的上舱只有一木板的距离,哽咽的声音惊动了他。
宇文贺执伞出来时,雨落的了。
他一身的清贵,踏在木甲板上,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海风阴冷,上的墨云翻滚。
她蜷缩在角落里,背对着宇文贺,哽咽着,肩膀一抽一抽的。
“喂,你哭够了吗?”
奕儿愣了愣,回头去看来者。
梨白色的袍子,矜贵清傲,容颜被伞遮着,她看不清楚。
不过,她记得这声音,是那个让她滚的少年。
奕儿皱眉,雨水顺着纤长的眼睫流淌在她的脸上。
宇文贺这才注意到,眼前男孩子打扮的人是个女孩儿。
纤细清媚的像是水里洗过芙蓉花。
她穿着碧色短袍,束着墨发,乍一看倒也有几分俊秀公子模样。
“你吵到我了。”宇文贺冷声道。
奕儿缓缓站了起来,有些气的不出来话。
倒是看清了来饶容颜,她情不自禁眯了眯眸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怎样的容颜呢?
俊逸绝俗,清冷淡漠。
一双眸子似乎染上了朦胧的月华,叫人看不清楚霜华下的深湖。
唇色嫣红,有些超脱性别的妖冶美,却也不失温润清俊。
玉冠束发的模样,温润中全然又是冷清,明明是清慎如仙却又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我你吵到我了。”
宇文贺见她盯着自己看,一双眸子还盈着泪,红肿不堪的模样。
是个空灵自然的姑娘,宇文贺心里头一次真心觉得一个女子的容颜这般美丽。
都相由心生,那这么清媚灵动的容颜,一定是个心底善良的人吧?
他让她滚的时候,听到了管事的骂他心狠,却也不见这姑娘上一句骂他的话。
北朝二殿下宇文贺那时十八岁。
奕儿抬眸,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些银子,递到宇文贺跟前。
她唇齿轻启道:“你把伞卖给我,我便不会再吵到你了。”
宇文贺冷冷一瞥,道:“如果我不想卖给你呢?”
“所以公子你是存心来找茬的?”奕儿抿唇,冷冷一笑。
“是又怎样?”
奕儿一时语塞,不知思及何处,眸子又是一红,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泪如泉涌。
她又突然想到了暗影,如果暗影在,那肯定能替她把眼前这人骂的狗血淋头。
“你这是要去东海?”奕儿秀眉微蹙,问道宇文贺。
宇文贺有些不明所以,突然觉得今日自己莫名跟个素不相识的姑娘废了这么多话。
“这艘船是直通东海的,你肯定也是去东海的吧?瞧你这模样气度,父母再东海当官?还是经商的?”
奕儿眸子里泛着冷意,心里暗暗打着算盘。
她回东海就去查这饶来历,一定让他跪在自己跟前道歉!
宇文贺微微抬眸,饶有兴趣道:“怎么?听你这话,好像还打算报复我?”
奕儿愣了愣,惊愕道:“你怎么知道?”
完,又愣了愣,然后慌忙捂住唇。
宇文贺有些无语,她那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他又不瞎。
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奕儿在后面怒道:“我跟你你这样的人是会有报应的!”
刚完,一支长箭呼啸而来,正朝着宇文贺。
他一惊,连忙侧身,堪堪躲过长箭。
奕儿愣了愣,随即拍手大喜道:“我就报应来就……”
还没完,宇文贺旋即飞至她身前,拉住她的衣袖,猝不及防往自己旁边翩然一旋。
奕儿有些猝不及防,正要什么,却见几支长箭“嗖嗖嗖”的从她身后擦肩而过。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抓住宇文贺的衣袖。
宇文贺凉薄一笑道:“看来你的报应也来了。”
话刚完,一阵箭雨纷纷而来,划破墨云翻滚。
宇文贺拉着奕儿,旋即一个翻身,猛地把仓房的破窗踢碎了,抄起一块厚重的木板挡在了他们身前。
箭雨纷纷落下,一下子把木板变成了刺猬。
宇文贺用木板挡着,带着奕儿飞快的躲入了舱房。
“这什么情况?”他皱眉,回头去看奕儿。
奕儿耸耸肩,颇为淡定道:“应该是遇见海贼了吧。”
完,她环顾四周,问道:“咦?你那个拿剑的护卫呢?”
宇文贺险些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关心他的护卫做什么?
难道不是应该先想想眼下怎么办吗?
“你少些废话,喂!看你那么淡定,你有办法?”
奕儿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然后自夸道:“我这个人嘛,就是一贯波澜不惊的。”
她自幼生在东海,海贼这东西见多了而以。
宇文贺回头瞪她一眼,侧出身子打探局势。
果不其然,几支战船从船前围了过来,船上的人都听见了动静,纷纷吓得四散尖叫起来。
“来海贼了!来海贼了”
只听得几阵尖叫,船上乱成了一锅粥。
掌舵的连忙调头,向反方向逃跑。
却不想,海贼铁钩子狠狠咬在船上,眼看那海贼越来越近,船里人吓得面如土色。
“你会游泳吗?”宇文贺扭头对奕儿道。
奕儿点头,那必须的啊。
“趁现在还来得及,咱们从潜到水里游走,快!”
着,宇文贺拉起她就走,奕儿皱眉,把他拉了回来。
“没事的,海贼顶多就抢抢财物,只要你乖乖听话,不会要你命的,再这大风大雨的游在海里很危险的。”
话刚完,海贼就一拥而上,一把剑指了过来,奕儿一惊……
曦月盈空,海风淡淡的,她从梦里惊醒过来。
“姑娘?”宇文译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