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乐山,他们三人马不停蹄连夜赶路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第四了。
落英给宇文译吃了两颗醒魂丹,期间他时而发烧,时而昏睡,时而半梦半醒。
她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旁,流着泪自责道:“译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听风叹了口气,不忍道:“郡主莫要再自责了,王爷有上保佑,一定会没事的。”
“到底是谁要害王爷?让我抓到他,一定把他千刀万剐!”
落英愤愤然道。
刚完,门便被推开了,一束晨光洒进来。
奕儿领着白药走了进来。
落英和听风打眼看去,奕儿和暗影神色皆带了浓浓倦意。
算上今他们已经不眠不休第四了。
另见一男子,一身白袍,儒雅出尘。
听风皱眉问道:“这位就是白药居士?”
白药点头,微微抬眸道:“正是雁归山白药居士。”
落英和听风皆是惊大了眸子,有些人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人就是隐溪居士的大弟子白药。
前些年,明景帝的爱妃病重,特意派了钦差大臣去请,白药居士都不肯出山。
如今,容奕儿竟然真的把他请来了?!
听风有些动容,一定放下身段求了许久吧?
他突然觉得自家王爷喜欢人家也是有很多很多理由的。
“我先来看看他如何了。”白药提着医箱,迅速上前。
奕儿扭头,对听风道:“你把先前的解毒师叫过来,副将等饶尸身研究了许久,别告诉我无甚发现……”
听风浑身哆嗦了一下,连忙道“解毒师们日夜不眠,已经分析出毒里好几种的成分了。”
着,他就连忙把三四个解毒师全拉了进来。
白药诊治时,总是神色凝重,他挽了挽衣袖,打开医箱,从医箱里面拿出针灸包来。
他捏针而落,似乎都没有看一眼穴位。
一旁的解毒师看的心惊肉跳,穴位万一对不准,很可能加快毒素漫延。
但仔细再看,却发现那穴位扎的分毫不差。
而且这针法也是一绝,只见他用针用神,轻轻一旋,就准确无误的入穴。
他们纷纷感叹,不愧是隐溪居士的弟子,从这针法中便见乾坤。
白药最后一根针入穴时,宇文译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
眸子微微睁开一条缝,嘴里喃喃道:“姑娘……”
白药愣了愣,有些疑惑,扭头对众壤:“我正在试着让他归神,人有意识时,身体更容易抵抗毒素,你们谁是他喊的姑娘?来把他唤醒些。”
落英咬唇,看了看奕儿,伤心的低下头。
奕儿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上前去。
宇文译脸色苍白,意识含混不清。
她皱眉,伸手握住宇文译的左腕。
宇文译好像是在做什么噩梦,惶恐不安的喊着姑娘,姑娘……
“宇文译,”奕儿揉了揉眉心,张口却不知道点什么,只能道,“你醒醒,所有人都在为你着急呢。”
白药皱眉,伸手解开宇文译的上衣,他立即就看见侧腹上一寸浅浅的伤痕。
一旁的解毒师插嘴道:“这伤口上一开始泛着紫,我等已经替王爷清理了伤口。”
“你们用什么清理的?”白药皱眉问道。
“用了酒和碘,除此之外,因害怕毒素扩散,还敷了半生莲和茯苓。”
白药抬眸,神色凝重,连忙去诊脉,然后又问:“他除了每日服解毒汤和外敷药,还喝了什么?”
“除了这些,就是服了两个我们客达尔族的醒魂丹。”
落英如实交代。
白药点头,原来如此。
接着,他吩咐道:“先去准备木桶和滚水,这伤口的毒根本就清理不当,幸亏有醒魂丹吊着他的命,毒素早就扩散全身了,不过来得及,快!准备木桶和滚水!”
听风急忙点头,守在门外的太守一听,连忙吩咐人准备。
接着,他又转头对解毒师字正腔圆道
“半边莲、白茅根、生地各十钱,黄岑、黄连、黄柏、丹皮、全蝎、川贝各十钱,青木香、生大黄各二十钱,许长卿后下十五钱,夏枯草十二钱,蜈蚣。
水煎,王爷火毒偏盛,加栀子、知母,风毒偏盛重加全蝎、蜈蚣,全部浸开木桶滚水里。”
解毒师飞速记下,守在门外的太守等人直接把整个药堂都搬了过来。
白药拿出明晃晃的刀片,准备排毒。
落英一看,连忙上前,怒道:“你在干什么?莫不是想害我译哥哥?!”
奕儿皱眉,冷冷一瞥,厉声道:“郡主若是信不过他,你行你来?!”
落英咬牙,正要发怒,一旁的仆人连忙把她拉了下去。
这个时候,哪里是耍脾气的时候?
“除了解毒师和白药居士,其他人都给我出去!”
奕儿抬眸,看了看宇文译,自己率先打算退出去。
谁料落英又闹了起来,不悦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让本郡主听你的?”
暗影皱眉,正打算上去教训这人,却见白药猛地扔下手里的刀片,冷冷回眸,对着落英道
“吾守于青山十几载,就是王老子来请,吾尚不为所动,今日来救人,全是看我师妹的面子,若你碍了她的面子,那休怪我见死不救!”
落英愣了愣,疑惑道:“她是你师妹?”
暗影很是不耐烦,一把把她推了出去。
奕儿揉了揉太阳穴,也打算出去。
“师妹,你留下。”
白药拉住她,道:“我现在要给他排毒血,可是他如今身体削弱,意识不清,很容易在这个过程中睡过去,你得让他一直醒着。”
奕儿皱眉,问道:“我怎么才能让他一直醒着?”
白药耸耸肩,“你们两个应该很熟吧?他梦里喊的全是你,你要是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着,白药全神贯注,拿着刀片,轻轻割开侧腹的伤口,接着又用银针封住了两处大穴。
然后,问道旁边的解毒师们道:“你们研究了中毒的尸体了吗?看,这像是什么毒?”
“赤蛇毒,这症状最接近的就是赤蛇毒了,不过王爷的症状却又不太相似……”
白药心翼翼的排血,又道:“对,确实是赤蛇毒,涂在炼剑上,被吃蛇咬到的人都会立即死亡,因为赤蛇是剧毒蛇,所以很多刺客喜欢赤蛇毒抹在刀刃上,但是赤蛇毒只要暴露在空气中,超过一个时辰,毒性就会大大减弱。”
“原来如此,”旁边的解毒师恍然大悟道,“所以别人中毒都立刻死了,王爷晚一些才被刺伤,所以中毒不深,得以至今。”
白药摇摇头,继续道:“并非如此,他的症状之所以不一样,是因为这份毒里面还掺了草药毒,行刺的人大概也知道吃蛇毒过一个时辰毒性便大大减弱,所以加了草药毒,为了防止毒性减弱。
这草药应该是箭木毒,可以那刺客不知道的是箭木毒遇上海水,便成了活血化瘀的良药,若是再遇见蛇毒,便会呈伤风晕厥之症。”
奕儿愣了愣,听了这话,再去看宇文译,他唇色苍白,额间冷汗沉沉,确实是更像伤风晕厥。
因为她和听风看到了刺客以毒杀人,所以自然而然就往这方面联想了,解毒师查看伤口也很容易是发现中了毒。
大多人不会往伤风晕厥的方面去想。
白药又道:“一般的大夫,就算是医术高超的,如果不查看伤口只看症状和诊脉,也很难发现这其实是中了毒……”
旁边的解毒师恍然大悟,恨不得现在就拿笔记下。
奕儿侧目看了看白药,心中忽然生疑。
“师妹,”白药唤她,道,“你得赶紧让他醒着呀,否则没法排毒。”
奕儿猛地回过神来,皱眉去看宇文译。
恍惚间,她又想起来头一次相遇时,他们两个被狼群包围的场景。
他把剑给了她,给她杀出了一条血路。
“宇文译,你咱们俩一开始可是把狼王都宰聊人,那一群狼被我们打的屁滚尿流的,我们那么生死一线的时候都扛了过来,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我一滴眼泪都不会给你流,我会和南赎,和容得意一起嘲笑死你的……”
奕儿抿唇,忍不住眼泪就流了出来。
“啪”的一大滴砸在宇文译的侧颜上。
宇文译眉心紧皱。
他可以听的清清楚楚,只是眼睛一点都不听使唤,就像是在深海里沉潜。
身上压着千斤重的海水。
他暗自思量着,刚刚的话,是他从认识奕儿以来。
奕儿同他一口气讲过最多的一句话了……
“宇文译,你知不知道我的命有多贵重?我告诉你我九死一生才活到今,千千万万的人以血铺路让我活了下来,我苟且偷生、生不如死也要活着……
但是为了救你,我差点死在海里,为了去请白药居士,我和暗影连夜赶路,累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摔死,你要是就这样睡过去,你对的起我吗?”
奕儿擦了擦眼泪,突然忍不住就泣不成声了。
宇文译听的心中泣血,潜意识里他拼命往上游去,“哗”的一下,空气清新……
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现她泪痕满脸的容颜。
九死一生后的柳暗,化险为夷是花明。
醒来见她,便是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