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了,这个女人依旧美艳妩媚,只是南赎看她的眼神冷漠的很。
顾龛要带他会王府认祖归宗,只是绝不回纳徐芷蕙为妾。
这是他答应过的承诺……
可徐芷蕙却坚决不同意,私底下哄骗南赎:“无惑,我可是你亲娘,你进了王府可就是世子了!你忍心娘亲一个人住在外面?你只要以死相逼,告诉你爹必须咱们娘俩一起入府才可以,你放心,等娘入了王府,一定让宁氏和她那一双儿女都不得安生!”
南赎瞅着她恶毒的神情,心里波澜不惊。
四年的颠沛流离,他心智已然早熟。
“乖,好孩子,等王爷来了,你就当着他的面跳到河里,然后让她同意娘亲入府封侧妃!”
可没等来王爷,却等来了王妃也宁氏。
宁氏眉目温婉,看着他和徐芷蕙却是怨恨不已。
她怒道:“徐芷蕙!五年前我给你那么多的金银财宝,还给你置办了宅子,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再回来,可你现在却言而无信!”
徐芷蕙咯咯笑了,耸耸肩道:“我言而无信?那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有本事让王爷别迎我入府,我告诉你!你以为你给我一点破钱就能换我下辈子的荣华富贵吗?!”
“我告诉你我眼里容不得沙子!别是你,你的孩子他也休想入府!”
“呵呵,你就不怕这话王爷听见了,跟你更有芥蒂?”
南赎听着,偷偷跑了出去。
四年的时间,他对这里已经很陌生了。
榆柳树愈发高大,南赎足尖轻点,腾空而起,稳稳的落在了树荫里。
他缓缓躺下,随手拽了一把树叶,双目无神望。
四年里,他从来没有什么牵挂,可唯独拼命的想念一个人。
那人就是仅仅只跟他有一面之缘的姐姐。
那个活泼可爱的姐姐,那个给他一琉璃匣子糖葫芦的姐姐……
他在想,如果跟着顾龛回王府,是不是就可以常常看见她了?
正想着,却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奕儿!奕儿,你怎么跑到这里了?”
顾无愁一身紫袍,鲜衣怒马,身如玉树。
那一年,无愁世子十六岁,他急急忙忙拉过奕儿,却见她满脸的泪痕。
他心下一惊,连忙安慰道:“奕儿这是怎么了?都哭成花猫了,乖,谁欺负你啦?哥哥帮你揍他去!”
南赎偷偷去看,四年不见,当年的姑娘出落的亭亭玉立,纤细清媚。
只听得她哭着:“哥哥,徐芷蕙和她的儿子要进王府了……我讨厌他们,我不想让他们来……”
榆柳林荫里,南赎的眼泪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下去。
他最喜欢的姐姐,讨厌他……
南赎的眉心突然疼了起来,他忽然想再吃一口糖葫芦。
入了夜,南赎又被徐芷蕙拉到身前,她嘱咐南赎道:“无惑,你听好了,咱们明就去王府!大不了咱们就赖在门口不走,让整条王府街的人都看看她堂堂王妃是如何欺负咱们的!”
南赎眼睛红红的,没管她什么,怔怔道:“我想吃糖葫芦。”
徐芷蕙愣了愣。
“好!那你可记得我刚刚的话!”
南赎点头,徐芷蕙高高兴心给南赎塞了二两银子。
故宁渠运河,南赎刚刚踏上画舫,就被船家呵斥道:“哪来的屁孩?下去下去,没看到老夫的船是私家的吗?”
南赎心里一怵,刚要下去,却听见身后一个清亮纤细的声音。
“算了,让这孩上来吧,都黑了,运河上没多少摆渡的了,万一回不了家怎么办?”
南赎回头,看见一身樱粉色襦裙的女孩儿。
他愣了愣,没想到竟然就这么遇见了。
奕儿的眼圈还有些红,刚踏上画舫便无力的趴在软榻上。
的一团,粉扑颇裙子,墨发如瀑。
“屁孩,你去哪里啊?”奕儿懒洋洋的问道。
南赎挑眉,她这话问的就好像她是个大人一样。
“我想去不羡仙。”
“哦?”奕儿一骨碌爬了起来,冷哼道,“你个屁孩你去不羡仙干什么?那咱们不顺路!”
“我想吃不羡仙的糖葫芦。”南赎老实交待。
“那没什么好吃的!听我的,咱们去洛神街!我带你吃香喝辣的去!”
完,她嘴一撅,躺在软榻上,发号施令道:“去洛神街!”
“姐姐,”南赎凑近了,问道,“你去洛神街干什么?”
“你管得着吗?你不就是想吃糖葫芦吗?到洛神街我给你买行不行?”
“哦,那好吧。”南赎心里叹息,她果然不记得他了。
奕儿托着下巴道:“你个屁孩,大晚上的就为了吃糖葫芦跑这么远?”
“因为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临走前,想再吃一吃糖葫芦。”
“哦,”奕儿若有所思的点头,缓缓道,“那好吧,如果你还是想去不羡仙,我可以让船夫调头的。”
南赎低头,避开她的眸光,摇头道:“不用了,姐姐在此处把我放下就可以了……”
“此处?算了吧,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孩子。”
海夜温存,故宁渠一路的五彩河灯,在水面上映出斑斓的颜色。
南赎顺着光去看,女孩的身影映在一片流光里,飘渺如幻。
奕儿叹了口气,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上面还挂着晶莹泪珠儿。
南赎望着水中倒影,心翼翼道:“姐姐,你……在伤心?”
“是啊,在伤心,伤心的不得了,伤心的想从画舫上跳下去!哼!”
想了想,奕儿鼓了鼓腮帮子,樱唇一撅,愤愤不平道:“呸呸呸,何故是我跳?哼!就该把那让我伤心的一起扔下去!扔到海里喂鲨鱼!让鲨鱼在嘴里把他们嚼碎了,嚼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彼时,她还是个话多的不行的丫头。
南赎后背泛凉,然后噗嗤一笑,道:“姐姐,人为什么在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就如此讨厌一个人呢?”
“因为生就是对立的关系呗!就比如我讨厌的那个人,哼!他啊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父亲还老是劝我他是个乖顺的,我可不信!看他娘亲是个什么德行就知道了呗,讨厌就是讨厌,我今晚就去洛神街的码头,明就偷偷收拾东西离开,哼,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南赎手心里冒出了些汗,一路无言。
他下画舫时,奕儿叫住了他。
南赎回头,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流光溢彩的出现在他眼前。
“当当当!看,你不是要吃糖葫芦吗?”
南赎抿唇,伸手接了过去。
却听见奕儿歪头道:“你娘亲没教过你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吗?万一是坏人呢?”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古灵精怪的丫头。
奕儿脸一扬,双臂抱着,傲娇道:“不过我肯定不是坏人,哪有我这么漂亮的坏人?”
南赎噗嗤一笑,看着眼前的糖葫芦,眼圈微微湿润。
入夜,河灯忽明忽暗,水上大片大片的光晕。
良久,南赎破涕为笑道:“姐姐是我遇到过最好……最好的人。”
奕儿捏捏他的脸,开心道:“你夸女孩子漂亮她们才会开心呢,快吃吧,我平日最喜欢吃这个了。”
南赎微微失神,身周空气陡然倒流了起来。
他恍惚间又回到了四年前的情景……
杨柳岸,晓风残月。
翌日,徐芷蕙带着南赎气势汹汹的坐上马车去王府,她仔仔细细交待南赎,:“待会你就使劲哭,咱们就赖在王府门口,呵!我看那自命清高的王妃如何自处?!”
南赎冷冷点头,眸子里盛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凉薄阴沉。
临到王府,徐芷蕙下车,回身去唤南赎,却发现马车里空空无人!
从那以后,南赎再次离开东海境,那年他一十岁。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来到长安,被培养成了一个皇室暗卫。
一晃眼,到如今的冬日,九年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