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得意落荒而逃,奕儿目送他走后,嘴角重重的压下去,再也笑不出来。
她抬眸,环顾四周,突然发现再往前面走上一段路,就是玄武门……
奕儿指尖微颤,忽然之间觉得冷风直往他肺腑里钻。
“你们每年都在这里表演吗?”她问眼前的木偶人。
木偶人想了一会,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三年前玄武门前死了很多很多人?”
木偶人又是想了许久,然后点头。
奕儿捧了满手的糖,眼眶里缓缓蓄满了泪。
木偶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起来。
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子魏霁驾着马车回家时,正巧碰上,顺带捎了她一程。
那木偶人立在雪地里,呆呆的看着马车远离,撒了一地的糖果。
奕儿还记得,魏霁那时跪在她身前跟她请罪。
她大病初愈,上下打量这个甚是年轻的太医。
公主,臣罪该万死!我骗了陛下,我根本治不好公主的病。我也不是什么苗疆的大夫,而是巫医,我给公主吃了一种蛊,能让回光返照的日子长一些罢了。
奕儿知道他在向她求什么,也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便应允他一定会给他一条生路。
魏霁又,这蛊会让人渐渐丧失五感,变得健忘迷乱,但是不同的人服了却也有不同的症状。一般来丧失到第三感时,人也就差不多到期限了。
而且,死之前的半个时辰,丧失的感觉就又都会回来。
奕儿第一次听到魏霁这个名字时,调侃这名字起的可真不好。
霁本来是放晴的意思,可惜偏偏姓魏,魏与未谐音,这一来便是阴沉的意思了……
春节就这样过去了,奕儿无比害怕这是她最后一个春节。
清晨醒来时,难得旭日东升。
她在橘霜阁里随手摘梅花时,恍然惊觉,已经闻不见梅花的香味儿了。
奕儿颓然,靠在梅花旁的凉亭里,像个垂暮的老人。
她又想起来南赎,她心里想着自己要是死了,南赎或许也不知道,连一滴眼泪都不会给她流。
雪花开始一点一点融化,水从房檐上滴滴答答的流下来,像悬了两道珠帘。
奕儿迎着阳光坐,白茫茫的日光洒在她的脸上,眼前苍凉又浑浊的一片。
她开始想自己死了之后,会是谁最伤心?
想了很久,其实也没有很久,她十分确信这个人应该是当今的明偿帝陛下。
阳光给雪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好像很温暖的样子。
记忆里,她然后回忆到最温暖的场景,大概是三年前的落霞苑。
碧水桃花村,那个如同世外桃源的村落,村落里远远的就能看到波涛花海,艳粉如雾。
久雨初晴,满鼻都是沁人心脾的桃花香,她毁容那次,坐在村口的青石板上,等那个叫贺长安的少年。
繁盛妖冶的桃花,正值花落季节,如同花雨般纷纷洒落。
少女身形纤弱,脸上还蒙着纱布,淋了一身的桃花花瓣。
她等了好久,终于听见有人急切的喊她的名字。
她就知道,是她喜欢的人……
“奕儿。”
院外传来一声呼唤,她愣了愣了。
然后看见容得意顶着黑眼圈朝她走过来。
奕儿回过神来,脸上湿漉漉的,她慌忙用手去擦。
“哎吆吆,别擦别擦,看美人垂泪也是一种享受,你别动,我找个画师画下一幅美人垂泪图。”
容得意戏谑着逗她道。
奕儿扫了容得意一眼,容得意的春节假过完,又换上官袍,戴上乌纱帽,乍一瞧,还真是一个明眸皓齿、疏狂磊落的文士。
“是吗?我也一样同大人有看画的爱好,不过比起大人喜欢看美人垂泪图,我这个爱好就有点儿独特,我喜欢看文士流血图……
要不我砍大人一刀,你忍着疼,多流一会儿血,我找个画师画出来?”
容得意:“……”
他容易吗?昨晚腿软的一夜没睡着,今竟然还要被人恐吓。
昨晚容得意回来的时候特意去问元和道,陛下昨晚见到公主了吗?我环顾四周都没看见有人啊。
元和其实一直有暗卫悄悄跟着公主,然后意味颇深地看了一眼容得意,昨晚给公主糖的木偶人就是陛下……
容得意当即腿软,“噗通”一声就回了下去,上床歇息的时候,腿还伸不直。
“哎,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贫,只是想跟你件事。”容得意摆摆手无奈道。
奕儿点头,示意他。
“逸城王两日前请旨外调,陛下准了,昨日同王妃一同去江南了。”
“嗯,他以前同我过江南是他母后的故居。”
“他让我给你捎句话,他也祝姑娘安乐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