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奕儿给南赎写信时,下意识的称呼他为顾无惑。
她和南赎形影不离的那两年,也不全是在地牢里面,因为到邻二年的春,明景帝是把她秘密囚禁在竹林别院里的。
竹林别院里有个书斋,大概是明景帝怕她寻死,特意弄的。
其实奕儿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明景帝为什么要让她苟活着,绝对不只是因为宇文贺的缘故。
直到她第二次和南赎逃跑未遂,她割腕自杀,明景帝竟然亲自来看她。
明景帝逼着奕儿喝药,可是在她刚刚了几口之后,他又突然把药夺了过去,猛的泼在奕儿身上。
继而,明景帝阴毒道顾无忧,朕要你活着,朕就是想看着顾龛仅有的女儿,在朕的手里活的牲畜不如!
“我去他个鬼犊子的狗皇帝啥狗玩意变态心里啊,我去他大爷的一长的跟拉稀卡了个枣核似的!”
容得意怒,垂头对着桌角破口大骂道。
奕儿抬眸,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
他又道:“我真后悔当年跟着太子谋反,没能成功,没能一刀杀了那暴君!”
奕儿浅笑安然,继而颇为落寞的摇头,淡淡道:“容得意,你信不信,即使当年明景帝死了,宇文玑登基称帝,他也会挥师东海……或者宇文贺登基称帝,他同样也会削藩灭顾氏一族,与现在不同的是,我当年就死了而已……
灭东海削藩,是大势所趋,无论是谁去做这件事,结局大抵都是如此,到底我或许还得感谢宇文贺当年没杀我。”
容得意愕然。
奕儿又道:“我知道,但这不能代表我会原谅……”
四角雕花圆帷帐榻前,烛火莹莹,容得意细心为她焚安神香。
夜色颇不宁静,上呼呼隆隆的响,乍暖还寒的夜最难将息。
“好,也没谁值得你原谅,奕儿好好休息吧,不用害怕,哥哥等你睡着了再回去。”容得意挑眉,起身把窗子拉上。
“你……”奕儿张了张口,脑子已经颇为疲倦,她常常忘记自己要什么。
“困了就早睡吧,魏霁也你要多休息休息。”
奕儿坚决摇头,道:“你陪我话。”
容得意笑了一下,摇头道:“你看你困的要命,和你梦话不成?”
床上的人没吭声,容得意看她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又瞟了一眼香炉,欲要悄悄退了下去。
走到门口,容得意忽然想起来,回头皱眉问道:“你这么聪明,为什么第二次逃跑没能成功?”
“因为……因为我和南赎……因为……”奕儿嘟嘟囔囔的,一句话还不能完整,就蒙着头睡着了。
容得意眉心微蹙,只得悄悄离开。
末冬的,一次又一次的乍暖还寒,梅花过了花期便枯败一地。
“吩咐马夫,我要去面见陛下……”
容得意抬眸,清秀磊落的面容比夜还冷几分。
“可是大人,这看着是快落雨了啊,你现在就要进宫吗?”
容得意笃定点头。
奕儿睡着了,却把嘴上没完的话在心里又反反复复的个不停。
因为她和南赎太善良,太依赖这个世界上仅存的那点温暖,可是这个世界却很少以微笑回应他们的善良,那点善意的温暖,也仅仅是存在于更加冷漠的对照之汁…
在竹林别院那次的逃跑,是她和南赎费尽心思计划了近半年的。
那时候有个老嬷嬷在竹林别院照顾她,老嬷嬷姓加,都管她叫加嬷嬷。
哪怕是在竹林别院里,她对人也总是温顺又慈祥,一点也不曾苛刻过南赎和奕儿。
翠竹旁,书案亭,南赎指着书上的一句话给奕儿看,问道:“姐姐姐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奕儿蹲下身子去看,书上面写着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这个啊出自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弹歌,断竹,就是砍伐竹子续竹,制造弹弓的意思飞土,射出弹丸逐肉是射鸟兽。”
“那远古人可真奇妙,仅几个字就包含了这么多内容。”
奕儿抬头去看南赎,柔和的笑,道:“对啊,这这一行间都洋溢着饶劳动生活的欢乐,最早的歌谣就是从歌谣中产生的,后来从这类原始歌谣中逐渐发展出独立成熟的诗歌。”
一旁加嬷嬷听见,便擦了擦手,憨厚的笑道:“郡主是有学问的人,这话里文绉绉的,怪叫我们这些粗鄙人听的云里雾里。”
南赎挑眉,趁机着:“加嬷嬷,那我们也去断竹续竹吧!到时候也可以飞土逐肉,我给嬷嬷烤肉吃!”
加嬷嬷笑,想了想后瞥了瞥满园的翠竹,然后去瞥一身淡色襦裙,微风里弱不禁风的女孩。
“好啊,那南赎来吧,你会做弹弓吗?”加嬷嬷只当是南赎孩子心性,并未想多。
那时候正是胜春景象,可竹林别院里永远都是翠的渗水的阴潮之色。
那夜里,南赎递给奕儿一支削的尖锐的竹枝,他又自己握着一个。
“姐姐,白日里我故意逮了一只鹿,又倒了酒,他们吃饱喝足就睡了去,如今门口就只有两个守门的,虽然外围还有银甲卫,但夜里很难发现咱们。”
奕儿握紧竹枝,一身杏仁色衣裳在竹林里几乎看不见。
她心里怦怦乱跳,对南赎点头道:“好,按计划行事,这次我们一定要出去!”
南赎坚定点头,拉紧奕儿道:“一定能时来运转的。”
夜色,两颗心激动不已。
突然钻出来一只兔子蹦蹦跳跳的跑出了竹林别院的门。
奕儿瞥了一眼南赎,然后会意,便立即追了过去。
一边追一边用不太大的声音喊道:“喂,谁帮我追我的兔子?我的兔子跑了!”
守门的两个银甲卫立即侧头看去。
“哎呀!”奕儿突然摔倒在地上,随即呜咽着哭出声来。
两个银甲卫急忙来扶,道:“你没事吧?夜深了郡主还是快回去吧,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受罚的可还是我们!”
奕儿抬眸,急忙摇头,咬唇泫然欲泣道:“对不起对不起,可那只兔子是加嬷嬷的,她明要给大家做点荤食……”
着,泪珠子又大滴大滴落下来,她慌忙去擦,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的两个银甲卫皆是心里软了又软。
于是其中一个,对另一个道:“无妨无妨,你好生看着她,我去把那兔子追回来好了。”
另一个点头,看着他追着兔子跑了出去。
奕儿站在他身后,满头的冷汗,握着竹枝的手骨节发白。
旋即,她咬牙,猛地抬手飞速朝那人脖颈上刺了过去!
“嘶”的一声,血液立即喷射出来,奕儿急忙躲开。
眼前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倒下,她猛地拔出竹枝,瞄准另一个饶侧颈狠狠旋了出去!
只听见“噗嗤”一声,那人应声倒地。
暗处南赎黑影一般飞了出来,揽过奕儿,施展轻功,凭虚御风一样飞过了竹林别院的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