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知宫婢们一个个消失后，阿纸每夜都提心吊胆。

虽然黑白二鸟解释过，阿纸本不是一般的器灵，亦不是没有思想的纸式神，而是介于仙人与器灵之间一种模糊的形态。

这种模糊形态同时很巧妙的依环境而化形，见强者便强，见弱者便弱，这也是为什么阿纸能打中化雾的伏炼，同时跟小雕交友也显得很自然的原因。

“阿纸，你坐在厨房里已经看了一天的镜子了，虽然你长得美，可也用不着天天看啊。”

小雕端着从下界仙山供奉的新鲜碧油青走进厨房，打算就着阿纸从鹿野院挖来的红薯粉丝做菜肉红薯粉丝包。

阿纸苦恼的放下镜子，拿起烧火棍捅了捅炉灶，看上去十分泄气。

“小雕，你也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平常我们都私下都说你长了一副上神的脸呢。”

她闻言更泄气了，重新捧起镜子，再次哀叹起来，小雕不明白阿纸为什么一点也不高兴，难道她是觉得这样的夸赞还不够吗?虽然她没见过神仙里长的最漂亮的人是谁，但至少阿纸的容貌在九重天可是不输任何人的。

“可这张脸再好看，也不是我的，我还没见过我自己真正的样子呢。”

阿纸低头喃喃道，小雕听了也是不解，“阿纸，你自病好之后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

小雕笑着用手绢擦掉阿纸被煤灰弄黑的鼻头。

阿纸看见鼻头上的灰，忽然眼睛一亮，她急忙放下镜子，不好意思的对着小雕笑笑。“你就当我说疯话吧，说起来，你之前跟绾儿画风筝时还有剩余的颜料吗？”

“就在我房里，不过阿纸，你这次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小雕瞧见阿纸眨眨眼，脸上又露出了坏笑，不消片刻，就把七色岩彩放到阿纸房间，还不忘给阿纸拿了一盘刚做好的菜肉粉丝包。

阿纸撸起袖子，将一张四尺熟宣平平扑到床上抚平，她嘴里咬着包子，脑中试图回忆沈鸢的样貌。

“尾黑总说我长得傻，那么最聪明的人当然要属于我的主人了。”

首先是红衣服，接着是黑头发，圆圆的脸颊，有神的黑眼睛..

怪的是脑中想的越好，纸上画的就越奇怪，红衣服皱巴巴的像一团旧抹布，黑头发乱的像鸟窝，圆圆的脸颊像个大饼，至于眼睛更像是饼上的两粒芝麻..

即便如此，阿纸仍满意的放下笔，她将纸裁剪成人形，用仙术将纸贴到自己脸上，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狂笑：

“噗哈哈哈...笑死我了，这是什么鬼。”

阿纸一回头，就瞧见一个身着黑红锦衣，一副妖孽又欠打的少年一边擦眼泪一边闯进屋子。

“我在凡间没少见过小妖画美人皮给自己贴金的，可第一次见有人画的那么丑还往脸上贴的。”

阿纸没好气的对伏炼翻白眼，她知道自己水平不怎么样，可那也是她记忆中的主人啊，这叫情怀，他懂什么。

“你不是晚上才能出来吗，现在天还那么亮，你不怕被烧死吗？”

“小爷又不是见光死的下等劣魔，只不过那大冰山不在家，没人管我，白天黑夜，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伏炼恶狠狠的瞧着阿纸，若不是这女人不知道给泰山大帝灌了什么迷药，让自己给她做马仔，他现在还在若寒渊吃香喝辣呢，想到这里，他恨不得把阿纸撕个千万遍。

“阿纸，你要的巩水煮好——哎呀！！”

小雕捧着一碗刚刚煮好的巩水，慌慌忙忙的跑了进来，只是没想到屋里竟然有人，那一碗半黄透明，用动物骨熬出胶的巩水淋了正在狂笑的伏炼一脸。

她看见眼前黑发的俊美男子慢慢抬头，眼神阴暗的望着自己，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小雕没想到是，是伏炼魔君在这里，小雕唐突了！”

伏炼抹了抹自己脸上腥臭的巩水，眼睛里气的喷火，只听见一声响彻三界龙吼从岚海仙宫厨房旁的偏院里传来。

小雕吓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又不敢抬头看，急的差点晕过去，谁知道住在若寒渊的恶魔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看你的衣服，你也跟阿纸一样是宫婢吧？”伏炼表情阴森的问道。

小雕头也不敢抬，牙齿战战兢兢地，眼泪流满了整片衣襟，只敢点头说“是。”

“好哇，小爷今天就把你们两个一起撕了，你们两人路上也有个伴！区区器灵，也配跟小爷说话。”

伏炼抬起靴子一脚将小雕踢翻在地，俊美的脸上漾起一丝得意而冷漠的邪笑。

没有刷巩水的画纸很快在脸上被汗和呼吸弄得散了颜色，阿纸看见小雕被伏炼吓得动都不敢动，皱了皱眉头，脸上五颜六色的色彩混杂在一起，只有那芝麻似的黑眼睛狠狠的瞪着他。

伏炼见自己被这丑东西瞪着，又是生气又是好笑，一股气从肚子声上来，“哈哈哈哈不行了哈哈哈哈哈，我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伏炼捂住肚子慢慢朝阿纸走来：

“哈哈哈哈，你这个怪女人丑起来的样子太搞笑了吧，哎哟喂，从来没见过这么搞笑的事情，画的那么难看，竟然还贴在脸上，，哈哈哈哈，我实在没忍住，你继续戴着，小爷今天不走了，我倒要看看看你戴着这张脸走遍九重天是什么情景！”

阿纸轻轻扶起倒在地上的小雕，双拳慢慢握紧，本以为这个伏炼虽然嘴巴毒，心不坏，可是他怎么能那么瞧不起器灵，器灵怎么了，吃他家大米了？神仙还分三六九等，他是九重天唯一的魔龙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画画是不好看，本来看自己笑话就算了，还侮辱自己的朋友，简直欺人太甚。

她气的把脸上的纸撕下来，圈成一团狠狠朝伏炼脸上扔去，他本以为他又要拿纸团袭击自己，取出袖子想要挡。

没想到阿纸走过来扬起手直直的扇了他一耳光，一道响亮的“啪”声响彻整个屋子，力道之大，打的伏炼半边脸都红了，看得本来在哭的小雕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