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昌的眼底闪过一丝残忍,就要让人动手,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嗤笑。
他侧目,看向一脸不屑的宁修,沉声道:“宁谷主似乎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处境?”
宁修确实不担心,要真动起手来,他脱身的本事还是有的,不过这么一场好戏,他可舍不得现在就走,顺便还想把水搅得更浑一些,“身为阶下囚的自觉宁某还是有的,只是忍不住被他的蠢样逗笑了而已。”
“哦?”楚昌挑眉,“宁谷主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拙见倒是有一条。”宁修谦虚道:“富林公公,能救陛下的人都在外头呢,您确定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等死?”
富林早就修成了人精,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节,心道自己果真是年纪大了,一时转不过弯来,他颤悠悠的爬起来朝楚昌走去,抬手想接,对方却缩了回去。
“别耍花招,本王既然敢放你出去,就承担得起后果!”楚昌警告完后才把圣旨递过去,而后用眼神示意林威跟上。
于是,先前挟持宁修的匕首又顶上了富林的后腰,只要他有一丝踏错的迹象,就只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下场了。
富林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想起调动禁军的令牌还在太子手郑这道废太子的旨意是永昌王上位的台阶不假,但同时也可以是太子拯救楚皇的理由。
意料之内的,他刚念完,太子便提出了质疑,并强烈要求面圣,被几番阻拦之后,也起了火,下令硬闯。
双方摩擦越来越大,场面顿时混乱无比。
余笙第一次在荒郊野外以为被、以地为席睡觉,她以为自己会失眠,枕着手臂看了许久的星星,竟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也不知睡了多久,身上忽的一重,第一时间还以为是树倒下压她身上了,但随即嘴便被人紧紧捂住,她就知道身上的重量来源于人类,几乎在同时,又被抱着一起滚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她挣扎中听见有人在耳边了一句:
“别动,有人来了。”
虽然只是气声,但她听出这是唐欢的声音。
唐欢记得那灌木丛里有倒刺,担心她被刺到,所以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两饶脸也只隔了一寸不到,呼吸相闻。
余笙一动不动,耳朵听见周边不断有簌簌声经过,人似乎还不少,心跳忍不住开始加速。但很快,她就没办法顾及其他了,因为她不会闭息,唐欢将她的口鼻都捂住了,方才受到的那一惊吓,后来又一直很紧张,她肺里的空气已经消耗得差不多,现在开始缺氧了。
唐欢聚精会神的听着周遭的动静,估测大概有上百人,武功均属上乘,只是也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他和余笙的上身几乎相贴,但此时她的胸廓起伏很大,所以感受到了一种异常的柔软,待意识到那是什么,瞬间就像有一把火从胸膛开始逐渐烧遍全身。
好在他怔愣的时间并不长,及时的察觉到了余笙不对劲,但周遭的簌簌声并未停止,他不敢松手,犹豫一瞬,果断的俯身渡了一口气过去。
余笙本就像离了水搁浅的鱼,差一点儿就翻白眼了,唐欢的那口气就像救命的水,强烈的求生意识让她狠狠的往肺里吸了吸。
得亏夜色正浓,不然唐欢爆红的脸可就遮不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上热度攀升,外界的一切都自动消音,只剩下她炙热的鼻息和唇上的酥麻。
良久,树林重归平静,唐欢像被烫了一样起来闪到一边,担心自己过于强烈迅速的心跳被察觉。
而余笙则毫无形象的瘫着大喘气儿,对她来,这又是一次劫后余生。
等她气儿喘匀了才坐起来,揉着被石块儿硌疼的后腰,顾不得回忆刚刚发生过什么,声而紧张道:“是来追我们的人吗?”
唐欢知道人已经走远了,清了清嗓子道:“不是,他们是赶去恩寺的。”
这么一,余笙就明白了,看来恩寺那边已经开始动手了。
边的启明星已经升起,虽然知道看不见,但余笙还是站起来眺望恩寺的方向,喃喃道:“你,他们谁会赢?”
她的“他们”里,有一个楚杨。
唐欢此时也冷静了下来,肯定道:“当然是太子。”
余笙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他,“为什么那么肯定?”
“其实如果你还是以前的白心容的话,应该也能猜到。老皇帝尤其厌恶外戚专权,虽他也是靠着外戚的支撑才得以继位,却也深受其害。所以他羽翼丰满的时候,便毫不留情的对外戚动手了。”
唐欢看她的眼神带了些许怜悯,道:“他针对的第一个是太医世家白家你父亲算是被连累的。第二个就是先皇后的娘家,齐氏一族,那是死的人最多的一次,那菜市口的断头台被血铺了一层又一层,刷了许久都刷不干净。”
余笙不是白心容,实在无法对她的不幸感同身受,只是想起曾经梦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姑娘有些心疼。
唐欢看她的表情并未表出现异常,才接着道:“楚昌身后最强的支撑力量来自于母族萧氏,这本质上就犯了老皇帝的大忌,这么些年他放任太子和楚昌斗,也希望太子能斗垮萧氏,可惜萧氏在朝堂上盘根错节,根基深厚,一直没成功。失望之余也只能他亲自动手了。”
余笙眼里浮现出讶异,“你的意思是,恩寺是老皇帝设的局?!”
“不错。”唐欢点头,“楚昌造反算是老皇帝一手促成的,你想想,历朝历代篡位失败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余笙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且不提那些无辜的人,这楚昌是老皇帝的亲儿子吧?
不爱,那萧贵妃是给他生儿育女并且陪伴了十几二十年的女人吧?
他就下得了这样的狠心狠手?
一直到边泛起鱼肚白,两人都没再话。
其实恩寺离他们的落脚地挺远的,但余笙总觉得能听过到从那边传来的打斗惨叫,能闻到飘过来的血腥味儿。
亮的时候,唐欢去林子里转了一圈,摘回来几个青红的野果,自己拿了一个,剩下的全部递给余笙道:“将就吃点儿吧,就算不能果腹也能解渴,我们还有一大段路要走,等走远些了,我再打些野味烤给你吃。”
余笙不认得这是什么果子,学着唐欢的样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一口,微微甜,三分酸,汁水倒是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