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一回的教训,元夕可不敢再大意,小心的贴在言书身后,生怕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只不过这回,言书可没什么逗他的心思,最后一道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
一道微蓝的光芒打破了所有的黑暗,将内里的一切毫不掩饰的呈现在两人面前。
绕是元夕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还是被面前这一幕惊到了。
走了这许多路,言书还真把自己带到了一处坟地。
要说是坟地,也不确切,毕竟这是在言家的湖底下,虽然目力所及,隔着那透明的琉璃板,隐约可见那湖中漂的是满满的棺材。
元夕:“这是哪儿?”他虽口不择言,却也没料过会一语成谶:“不是说底下是个刑讯室吗?”
言书道:“方才前面有个转弯,那儿从前是刑讯室。这儿不是。”
他指了指被封闭在水中用铁链固定的棺材道:“这儿是言家的祠堂。上午的故事,我才与你说了一半。我想如果你要留下来,那么剩下的一半,或许也应该告诉你。”
言书不是这般爱与人推心置腹的性子,只不过,在接下里的时间里他需要元夕的帮助。
即使他手握靖朝的情报网,即使他掌控了一支只忠于自己的墨轻骑,可有些事儿,还是要仰仗黎元夕。
因为,他十分特殊。
八岁那年,言书遇到他的时候,他身负重伤。如果是别的孩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偷了东西被毒打导致倒地不起。
可元夕不是,那是他第一次刺杀行动,会受伤也不是因为自己能力不济……
言书看着他满是异域风情的脸,转了话题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虞城,我救了你,你却不辞而别,连谢谢都不曾有过一句。”
元夕奇道:“怎么?竟是要翻旧账吗?你若是有事要我帮忙,直说就是,携恩以报可不是你的处世之道。”
言书不理他,继续道:“直到第二次碰面,你才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出现在虞城。”
元夕笑:“虞城那场刺杀,原是我第一个任务。在苗寨相遇,却是你第一个任务,说起来,我们是真的很有缘。但不管是哪一次,都是你救了我。这份恩情,你不提我也不会忘的。所以,阁主,有什么事儿,我们直说成吗?你做这样长的铺垫,听得我心慌。”
“别打岔。”言书道:“我今日带你来这儿自然不是叙旧。也没什么恩要你报,只不过要问你一句话。”
瞧他严肃,元夕也收了嬉笑,侧了脑袋认真问:“什么?”
言书道:“在虞城,你为什么会失手?或者说,你为什么要放弃任务?”
虞城,今日言书几次三番的提了这个地方,每一次入耳都能引发元夕内心深处的不适。
那时的他才七岁,记得的事情零零碎碎,但每每提起这个地方,他总会不自觉的感到一阵恶寒。
至于为什么,其实元夕自己也不明白。
所以,面对言书的疑问,他只能摇头:“也许就是我太小了,又是第一次接了命令去杀人,心神不宁被发现了。好好的,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我记得那个时候,你是跟着言老阁主去拜访言子后人的吧?”
话问到这儿,他忽然有些发怔:“言子后人?言玉璃?你们是什么关系?”
如果他仅存的记忆没错,那为言子守墓的后人最后的结局并不好,里面似乎还有一个神童,叫什么来着?
元夕皱了眉,绞尽脑汁的想了半晌,目光不自觉的游弋到那几乎铺满湖底的棺材上:“难不成,这守墓的李家人也在其中?”
言书看着他,心内不由感叹,黎元夕这个人啊,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心思细腻,不输烟岚。
当下,他也没有可以答话,只是引着元夕往前走了几步。
屋内烛光大盛,又掺了不少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视物是尽够了的走的近了,才发现那沉在湖水里的棺木有一些不同寻常。
首先是材质,寻常棺椁多是用木材做的,但这里的几尊却显然不是。
元夕道:“玉璃……那棺材似乎不对劲啊。”
他目力极好,哪怕离得尚远又隔了水层还是能将内里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那棺材是用铜铁浇筑的,这倒也罢了,更诡异的是,整个馆身连一点缝隙都不见,像是一气呵成,似乎是为了防止里面的某样东西爬出来。
“这里面,关的是人吗?”
大半夜的,带自己来瞧这个?元夕反省,自己白日间莫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惹他生气了?难不成是晚上吃食分的太少了?可明明是他自己吃不了也不能怪我呀。
“从前是人,如今是什么,我却也不清楚了。”懒怠理会他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言书自顾自道:“只是元夕,你来这儿,就是为了报恩吗?如果我没记错,你也有不少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吧,为什么舍弃了他们,千里迢迢来了皇城?值得吗?”
值得吗?元夕不知道,可既然言书问了,自己还是认真的想了想:“在来这儿之前,我曾经调查过你。”
他抬眼偷偷去看言书的神情,见他没有异常才继续道:“那个时候,你来苗寨,虽然是误打误撞的,可到底是救了我们。钱叔活着的时候曾经教过我,救命之恩当抵命相报,更何况是两次。做人做不能忘恩负义。所以,我便来寻你了。”
“只不过,你前后两次救我,神色却是天壤之别。仿佛,不是同一个人,所以,这恩要报,人却也是要查的。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怕报错了人。”
这份坦诚言书很赞赏,眯了眯眼笑道:“所以呢,查出什么来了吗?”
“还说呢!”提到这个元夕就来气:“查没查到你不清楚吗?我一路过来受了多少阻你不知道?别告诉我,那些歪七扭八的线索不是你故意透露给我的。”
这些年,为了找言书,自己跑了多少歪路,惹了多少笑话,最后竟还引来了这么一番嘲笑。
真是没有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