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芳,你怎么在这儿?玉璃呢?”
这丫头是言书的贴身侍婢,轻易不会远离言书身边,更何况现在韶华走了,她就更不可能随便弃了言书自己到处走,除非
凌肃皱眉,道:“今儿赤羽军进城,玉璃去了是吗?”
宛芳点头,道:“是。”
“胡闹。”凌肃寸长的胡子气的直抖:“他人呢?”
也是他不好,一早就该料到,回程的队伍里有言闵和凌战,按着言书的性子自然是会亲自出门去迎他们的,以他的聪慧,见不到凌战自然是能猜到中间出了纰漏,毕竟前些日子的家书中,凌战是确定了归期的。
宛芳看他急着起身,忙出声道:“如您所料,主子他进宫去了。他怕您担心,特意留了我在这儿,与您一道等他回来。”
回来?这小子怕是疯了,这个时候进宫去。旁人不知道他的性子,自己却是清楚的,这孩子平时看着温驯,可一旦发起狠来,那是要吃人的。
“走。”凌肃再经不住:“老刘,去,去把我的朝服拿来,我要进宫。”
“凌老将军!”宛芳伸手拉住他道:“你不能去。”
凌肃道:“宛芳,你不知道,玉璃现在不能进宫!皇帝已经”
“我知道,皇上已经知道我家主子的身世了。”宛芳扯了一丝笑意,像是要安抚凌肃,更像是要安抚自己:“这个主子早就知道了。您放心,如今凌小爷不在您身边,主子不会不管不顾贸然行事的。他自有分寸。”
凌肃紧握的手失了力道无措的垂了下来,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失了力气,颓然的滑坐到了太师椅中。
“玉璃知道了?”
宛芳点头道:“是。当初上弦月殿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了,事后又找人核实过。早就知道了。”
就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加紧抽身,卸了钱权好去了皇上疑心,保住言家。
也因为知道,才会在发现凌战没有现身的时候慌了手脚。
宛芳同样心焦,却也不能露了分毫,刻意柔了语调劝道:“主子的性子,老将军最是了解,他从不会去做那些没有把握的事儿。此番进宫也是有备而去,您只管在这儿跟我等着就是了。他还说了,断不会叫凌小爷有任何损伤就是了。”
这个傻孩子
如今需要担心的哪里是凌战那个臭小子。皇上扣下他本就是冲着言书去的,偏他自投罗网,二话不说的一头撞了上去。
凌肃闭了闭眼,心内默然,不管是言家还是凌家,在言书眼里总是比他自己更重要的,为报言家的养育之恩,也为了凌战的知遇之恩,他是能豁出性命去的,这一点凌肃从不怀疑。
只是,这样一个好孩子,偏生要背负这些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也不知是该叹造化弄人还是骂命运不公。
宛芳道:“主子说这原就是他与皇上之间的事情,凌国公府不过是无辜受累罢了,还望您能稍安勿躁,毕竟您隐忍了这些年不就是为了给凌小爷换一个安稳无虞的将来吗?小不忍则乱大谋,皇上如今是了太傅掣肘,做事并不如从前那般有顾虑。您若贸然去了,这些年也就白忍了。”
宛芳这话也是有礼,如今的谢韵和向安在时子不可同日而语。
遭遇向安强势压制后的反弹是一回事,谢韵自己身体里本就流着嗜血的因素。
谢承因何而死,旁人或许不知道,可他们这些前朝近臣却是心知肚明。
凌肃颓然的坐下,心知宛芳说的在理,如今的朝局,已不是他们这些老骨头能左右的,况且现在也还没到那样的时候,如今除却等候,做什么都不妥当。
牵一发而动全身,凌肃怕言书早有布局,自己出手反而坏了他的棋。
半晌,终是道:“那便等吧。”
按着惯例,回城第一日,言闵该进宫面见的,可许是孙瑞他们早一步到了,该汇报的诸事都有了着落,还没等进宫门呢,就看见小水公公带着韩硕将军在御前大道那儿候着了,说是皇上体恤他们一路辛苦,让他们先各自回府安置,等过几日忙完平宁郡主和亲的事儿再另行设宴犒劳。
如此一来,倒是叫言闵得了空闲,想起上次出征前,言书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再加上临回城前邓门将军刻意留下凌战的事儿,不论如何,他都觉得该去一趟言府。
自然,他是不会承认这是因为他担心或者别的什么不该有的情绪,只是觉得凌家自来与言家交好,凌战又是第一回上战场,于情于理,总要知会一声。
回想自己才进城门时,言书那臭小子屁颠屁颠朝自己招手的模样,想来他这几日大约也是无事,因此,言闵也不多想,只把拜帖的时辰填在了今晚。
原以为,会跟上回一般,言书跟楚伯一早就会在那儿等着自己,言闵在最后一个拐角的地方甚至努力练习了敛眉怒目满脸不耐烦的模样,谁知马身一拐,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言府大门紧闭,只留了边角一个小门供人出入。
言闵皱了皱眉,去看跟着自己身边牵马的小厮八角。
八角探头往前一看,也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道:“这不能啊,我明明把帖子送进去了,按照三爷的性子,早该候在那儿才是,怎么就没人呢?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虽是分家出去了,可言闵府上的人也是言家出去的,连带着称呼也是遵照着从前的模样。
“闭嘴!”言闵呵斥,这般口无遮拦,也不知道个忌讳。
八角自知失言,小小的吐了吐舌头,乖乖的牵着言闵的马朝大门走去。
宛芳陪着凌肃,在大且空旷的屋子里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月上云稍,星辰依稀,才等来了抱着圣旨回来的言书和元夕两人。
本是眉目清白的孩子,现下连带着面色都带着几分难掩的青苍。
凌肃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了一丝苦笑:“回来了?”
花白的头发,颤抖的嘴唇,叫人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这位曾经在战场叱咤风云的将军,确确实实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