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儿心道不好,前番央三叔退了那紫毫笔,又说了那些话,不知这孩子有没有怎样。
杨婉婷自是认得唐允元,虽不似李兰香那么爱慕,却也心存欣赏,此番近距离看他,更觉得风采照人。
自觉不该多看,瞄了一眼,便低头、曲膝,行了个礼。
李欣儿随后也匆匆福了福,便要一同离去。
却不料,不远处李欣儿的三叔一脸喜庆地朝她走来:“欣儿丫头,今天表现的不错啊!”
李欣儿只好停下脚步:“谢谢三叔夸奖,天色不早了,欣儿先回去了。”
言罢,便要走。
那厢唐允元却淡淡然说了一声:“正好,我们也要出去,一起走吧!”
李欣儿见唐允元那双温柔的眼睛正看着自己,脸上露出干净透明的笑容,如晨间的露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暗骂自己一声,这孩子如此纯洁坦荡,而我却扭扭捏捏,实在是自寻烦恼。
故按下心虚,大方地回了一笑,一前一后往千山学院门口而去。
行了一会儿,唐允元顿了顿脚步,回头问道:“欣儿姑娘,明日的围棋考试可准备充分了。”
李欣儿皱起眉头:“呃……顺其自然吧!”
唐允元笑道:“吴先生明日是主考官。”
“啊!那可要惨了。若明日第一场就败下阵来,他肯定要被我气死!”李欣儿的眉头拧成了大大的川字。
杨婉婷吃惊地问道:“你们说的是吴宗桦先生吗?”
“是的。”
见她瞬间眼冒红心,一脸崇拜:“吴先生可是围棋界的神话人物,传说他十岁便趿身三品,如今已一品入神。明天就能见到他,太好了!”
这个朝代的围棋不分段位,而是分一到九品,一品最高名曰入神,九品属末,九品之外便不入流派。
李欣儿的棋艺便属那不入流之类,原就不抱太大希望。
自己这个小闺蜜显然是吴宗桦的粉丝,却不知她是什么品位,便问道:“婉婷,你是几品?”
“区区六品而已。”杨婉婷回道。
“区区六品?”李欣儿瞪大眼睛,呼道:“六品啊,你还说区区,我们这种九品都进不了的,脸该往哪放啊?”
杨婉婷略红了红脸,瞟了一眼唐允元的背影,轻轻掐了掐李欣儿的手臂,小声嗔道:“你也太夸张了吧,咱这个二皇子可是四品高手,在他面前我不就是区区六品嘛?”
李欣儿做了个明白的眼神,也学她瞟了一眼唐允元,再暖眜地看着她,亦小声说道:“你是不是也像我那妹子一般……”
杨婉婷的小胖手瞬间捂住了李欣儿的小嘴,急道:“怎么可能!”
这一声“怎么可能!”声调略大了些些,前面两个少年停住了脚步,回头看见杨婉婷一手搂着李欣儿的肩,一手捂着她的嘴,姿势甚奇怪。
李聪和摇着头,数落道:“欣儿,这是书院,二殿下面前,可不能胡闹……”
杨婉婷忙松了手,尴尬地笑了笑,李欣儿则扭头朝路边的玉兰树望去,口中啧啧赞道:“这玉兰花树真是挺拔啊!是吧,婉婷。”
“对对对,这花长的也很漂亮!”杨婉婷凑过去,也装模作样看了起来。
李聪和干咳了一声,竟忘了后面要说的话。
唐允元看了看那玉兰树,又看了看树下那两个还在窃窃私语的二人,展颜一笑,便回头向学院门口走去。
行到门口,自有皇宫的马车在外等候。
唐允元转身看了一眼李欣儿,眼里似有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怅然地说了一声告辞,便上了马车。
杨婉婷见马车远去,拉着李欣儿质问道:“欣儿,你竟然开我玩笑!”
李欣儿陪着笑脸,夸张地做了一揖:“小女子知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杨婉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珠子一转,说道:“我瞧这二殿下对你倒是不太一样哦!”
“呃……二殿下只是看在我三叔的面子上才对我照顾一二。”
扬婉婷用鼻孔哼了两声:“你妹妹李兰香不也是你三叔的侄女,怎么待遇差这么多?我看她巴不得粘上去呢,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见她还要继续叨叨下去,李欣儿暗笑一声,伸手往她腰部一挠,杨婉婷顿时止住了叨叨,笑了起来。
两人又打闹了一翻,这才一前一后坐上了马车,各自回府去。
当晚,李府雅正居的正厅,摆了三大桌席面。
各房除了李聪和在宫里当差不能回府,其余人等陆陆续续都到了。
男人们聚在前厅喝茶闲聊,女人与孩子们都聚在老太太屋里。
周姨娘下午便带着女儿李念英来帮忙,此刻正在后厨看顾着最后一道菜。
李念英与李惠儿两个小女娃一看见李欣儿进屋,便从李老太太腿边蹿起来,一左一右将李欣儿牵到一边,奶声奶气地争相发言。
“欣儿姐姐,刚刚祖母说你是我们李府姑娘的榜样,欣儿姐姐,什么是榜样啊?”李念英抢先问道。
李惠儿小手用力一拉,将李欣儿拉向自己这边,“欣儿姐姐,我知道,我知道。我娘常说,贤哥哥要做惠儿的好榜样,嗯。。。榜样,榜样就是贤哥哥。”
李念英小眼一瞪:“不对,不对,祖母说欣儿姐姐是榜样!”
“贤哥哥是榜样!”李惠儿握着小拳头,气势十足。
李欣儿见这两个小人儿似乎要打起来的样子,差点笑煞。
见她深吸了一口气,绷住笑意,稍稍用力,挣开了两娃的手,将二人搂在怀里:“念英,惠儿,榜样不是特指一个人,只要你身上有值得大家学习的地方,就可以成为大家的榜样。”
李老太太默默地点了点头。
李念英似懂非懂地问:“那念儿也可以成为榜样吗?”
“当然可以啦,只要念儿好好读书,努力学习,也能成为大家的榜样哦!”
“太好了,我要像欣儿姐姐一样,做讲故事榜样!”李念英拍着小手,高兴地说。
李惠儿歪着小脑袋思考了片刻:“我要像欣儿姐姐一样,做踢毽子榜样!”
话音刚落,座上众人差点没把茶水喷出来。
李老太太笑得肚子生疼,好不容易止了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李欣儿:“欣儿丫头,你说说,什么是讲故事榜样,什么又是踢毽子榜样?”
李欣儿满头竖线,这两个小屁孩的理想乍这么奇特啊!
“祖母,这个……欣儿在书室常给她们俩个讲故事,偶尔也教她们踢毽子,锻炼锻炼身体。”
坐在李老太太边上的吴氏笑道:“欣儿,看来你这两个妹妹是十分崇拜你哦。”
“什么事情这么有趣,大老远就听见老太太的笑声了。”这时,郑氏带着一双儿女从门外进来,向众人行了一礼,笑着问道。
李兰香照例往李老太太身边靠去。
“念儿,惠儿,欣儿,你们仨个也过来。”李老太太向她们招了招手,并吩咐容妈到内室取了一个精致的匣子出来,从里面挑了四样首饰,一人一样。
“谢谢祖母!”四人自是欢喜。
“今日咱李府的姑娘算是出名了,欣儿,兰香,今后你们处事更需谨慎有礼,万不能让外人觉得我们李府的姑娘侍才而骄,明白吗?”李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语毕,似乎有意地看了一眼郑氏。
今日郑氏虽精心打扮过,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倦容。
锦云布庄的管理权马上就要移交给吴氏,最近,郑氏与吴掌柜整日忙着核对账目,实在头疼。
然,头疼的原因并不是账目复杂,相反,锦云布庄的账很清楚,但账上却有几笔数目不小的货款迟迟未还。
其实,这些款项买方早已付清,是郑氏将这些银钱私自外借给了隆运赌馆,私吞利钱。
如今交接在即,她与那赌馆老板要钱,却一文钱都要不到。
这件事只有郑氏与吴掌柜清楚。
往年郑氏报账时,他们将这些款项记到存货中蒙混过关。此番若不将这坑填上,定被吴氏查出来,老太爷与老太太定然不饶,不止郑氏要被赶出李府,她的一双女儿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
今日,她放下脸面向娘家兄弟借银子,加上手上的现银,只够填补一半。
正焦头烂额,不知去哪里凑那另一半银子时,听闻兰香得了古琴项目的头名,心里略略好受了一些。
此刻她见老太太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已,心里顿时七上八下,面上还得装做开心的样子,实在是难为她了。
焦灼了半晌,终见周姨娘掀了帘子进来,言道可以开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