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风煞的灵识离开圣灯山的范围后,毕方神兽顿时萎靡不振,像一个失去了吊线的木偶倏地蔫儿了下去,尹长天顺势一举降服,将毕方收入锁灵囊中待过些时日去虚无峰放生。
尹长天扶起负伤的那名暗卫,询问道:“没事吧?”
“没事老大,只是灵力耗费过多。”
尹长天眉头微皱,“快,带他去雾都城内的客栈修养,记住一路定要谨言慎行。”
另外一名暗卫搀扶起伤员,对尹长天敬道:“属下遵命。”
尹长天点头示意,目送暗卫离去,自己则随意侧躺在某块山石上,取下了黑玉发冠,白发肆意在夜风中飘荡,他单手托腮,解开腰间挂着的酒壶,半倚着闲散无比的赏月喝酒,没过多久便瞧见江临愿与柳清琼自天际御剑而来。
柳清琼立身于江临愿身后,歪出半颗脑袋看着姿势懒洋洋的尹长天。
“难得他还是这般随性自在。”
“这世间,我最敬佩之人便是大师兄。”
“得得得,我才不想听。”柳清琼松开捏着江临愿衣角的手指,叉腰道。
尹长天收起酒壶,对他们三人温言道:“柳师弟,我俩真是好久未见了。“
柳清琼抱拳作揖,敬道“是呀大师兄,五千多年了,您竟然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这般意气风发。”
“说笑了,这都后半夜了,快随我一同回客栈休息吧,明日我欲设宴。”
四人回到客栈,待安顿好小鱼儿,江临愿敲了敲柳清琼的房门轻声问道:“睡了吗?”
柳清琼回道:“睡了。”
江临愿没好气地推开房门,只见柳清琼正端坐在红木椅上修缮改良自制的闻妖盘。
江临愿仅比柳清琼略低半个头,身段高挑,一身素衣长袍也遮不住她的仙风道骨,她站姿端重,气宇轩昂,不怒自威。
“清鸢筝,我已修复。”江临愿纤长的五指凭空一转,半丈长的一台古筝从她的乾坤戒中化身而出,此筝乃金丝楠木制成,因柳清琼离得近,霎时间萦绕起浅蓝色的灵雾,几缕淡雅的木质幽香渗入二人的鼻息间,金丝纹理层层叠起,筝首上雕刻着朝凤百鸟图,雁柱上缠绕着栩栩如生的涅槃凤凰,二十一道琴弦皆用上古神兽的内筋衔接而成,做工精致,世间再无一台能与之媲美,这浮华的风格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当年柳清琼之手。
柳清琼背过身去,似乎在躲避这架古筝,他不敢见,也不想见,这架见证过他辉煌人生,潇洒岁月的清鸢筝,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嘲笑他此时的一蹶不振。
江临愿催动灵力,将古筝再次调整到他面前的位置,柳清琼犹豫了许久,才起身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欲接,他灵力稀薄,且已有五千多年未抱过如此重物,脚底一偏,差点摔倒。
想当年他可是背负古筝,手持长剑,驰骋江湖,大杀四方魑魅魍魉的逍遥宗二师弟,那时候有许多同门问过他,“二师兄,你整天背着那么大一架古筝,不累得慌?”
柳清琼便会满带骄傲地答:“当然不会。”
可他每晚都要自己一个人揉捏泛酸的双肩良久,一次,江临愿误撞此景,便劝他不要再背着古筝,收在乾坤囊中,用的时候再拿出来。柳清琼傲气不消,大声反驳道:“你懂什么啊,这古筝雕工精湛!不背起来到处显摆,都委屈它了。”
可如今,这古筝倒是依旧如此华丽,而他的主人早已堕为一阶无名小卒,在一抓一大把的土地公中,什么名号也排不上。
“怎么?连自己的武器都拿不稳了吗?”江临愿的声音在这夜风萧瑟的秋景中,穿过柳清琼周身的凉意,点燃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光亮。
“逍遥山,我会去的,灵力我也修回来的,江临愿你要等我。”
等我,等我再次同你比肩而立,等我再有资格能同你并论。
“一直在等。”这么温暖的一句话从她这木头脸中表达出来,到有些让人觉得阴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