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思言的厢房中,白颜来回徘徊着,审视着屋中的每一物,连一个茶杯都没放过。
当初,正因为她是妾室,白颜才给她安排了这块简陋偏僻处的厢房,好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谁曾料到这里早已没帘初的破旧样,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后屋那亏杂草丛生的荒凉空地,如今也被改为了幽静的后院。
耿思言不像是如此费心之人,会这么做的,想必只有杭墨了。
心中再度燃起嫉妒之火,白颜狠狠地握了一下桌角,而正于此时,一张放得十分隐匿的方子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若不是她走到里处的书架旁,不然是断不会发现的。
她取出方子,密密麻麻的药名浮现眼前,极为陌生的词眼看得她头晕眼花。
这是什么方子?直觉告诉她,这张方子绝对有猫腻。
她朝身旁的贴身丫鬟隐雀使了个颜色,她点零,白颜便放下方子,朝奋笔疾书的耿思言走去。
“怎么样了?”白颜行至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满脸的桀骜。
“第七遍!”耿思言一脸怨气地把刚抄完的纸往前一放,看着手下新一张空白整洁的宣纸,整个人欲哭无泪,临近崩溃边缘,“我真的没听错吗?三十遍?我觉得十三遍都扛不住!”
白颜冷哼道:“娘的命令,你有何异议?”
“这抄到明也抄不完啊。”
“让你抄,你便抄,别跟我废话。”白颜睨了她一眼,随后拿起她抄完的七张纸端详着,嫌恶地皱起了眉,“妹妹的字,怎么这么丑?”
耿思言疲倦地抬了抬眼皮:“我字本来就长这样。”
“不校”
耿思言无语:“只要抄,没要抄得好看啊。”
“嘶嘶”几声,一堆碎纸瞬间被扬了一地。
“重、抄。”两个字从她口中缓缓迸出。
“喂!”耿思言刹那间清醒了,“嗖”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白颜,你不要太过分!”
“大胆!敢对我直呼其名?”白颜笑道,“看来妹妹抄了这么多遍,还是没理会到女诫的真谛呢。”
“抄三百遍也理解不了!”耿思言终于忍无可忍了,她粗鲁的抓起书,指着上面的字开始一个个反驳起来,“女以柔为美?我活这么大就没柔过,我看我也挺美的!忿怒不止,楚挞从之?和夫君吵个架还得挨鞭子?你让杭墨打我一个试试?我呸!专心纺绩,不好戏笑?纺织我不行,打人我倒是在行!还不许笑?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来打我呀!”
白颜看着她嘴皮子一连番比翻书的速度都快,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
“让开!”耿思言往前一下横冲,白颜被惊得后退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她把地上撕碎的纸一股脑捡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白颜指着她,“你还想违抗娘的命令不成?!”
“姐姐除了拿娘来压我,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什么时候拿夫君来压我呢?”耿思言冲她挑挑眉,随即坐回位置,开始低头研究起来,“撕得还真够狠的……晚点看看有什么法子把它们给黏上。”
“耿思言,你成如此嚣张,可考虑过夫君的感受?”白颜薄唇微抿,“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传夫君的吗?”
这倒真不知道……耿思言抬首问道:“怎么传的?”
“从朝廷到百姓,都在传杭二少爷娶了一个不知高地厚的女子,不学礼数、不守规矩、不知方圆、粗野无比,人人都道,明明二少爷为人风度翩翩,为什么要娶一个这样配不上她的妾室?”白颜冷冷地看着他,“而你耿思言,只顾着自己快乐,却甘心让夫君在外遭受世人议论纷纷,颜面尽失,这便就是所谓的……你对夫君的爱?”
刚刚一口气了一堆话的耿思言,刹那间哑口无言。
她身在此处,只为复仇,可她也知,入杭府后,是自己这些年来最快乐的时光了。
虽府中规矩颇多,虽时不时地有人给她使绊子,可只要有杭墨宠着护着,仿佛自己即便上了,都能有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她,告诉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拘束。
如果没有复仇,她甚至真的就想……一辈子这样下去。
原来,自己所拥有的那么多快乐,都是杭墨以此代价所换来的。
“你若想逍遥自在,你便去你的蜀山派呆着去,那里没人管你。”白颜凑近她,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双眼,“但你现在在杭家,还请妹妹遵守杭家的规矩,给姐姐和娘省点心,也好让夫君,少受些非议。”
这次,耿思言没再反驳,她垂下头,乖乖地将女诫展开在桌面:“我继续抄。”
“好好看看里面的东西。”
“知道了。”
门“啪”地一声被推开,白颜诧异望向门口。
门前,男子长身鹤立,双手背于身后,墨发散乱肩头,一席白衣沾染了风尘,看似刚经历了一番匆忙的赶路。他神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眼底的那抹愠怒之色却令人不禁打了寒颤,仿佛随时都要被他的目光所湮灭。
白颜瞬间花容失色。
杭墨不紧不慢地走到耿思言面前,捻起桌上的碎纸问道:“谁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耿思言瞥了一眼白颜,只见她以一副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令寻常人难以拒绝。
但是不好意思,我耿思言可不是寻常人。
“姐姐撕的咯。”耿思言耸耸肩,“唉,谁让我不争气,字写得太难看了呢。”
“夫君……”她尴尬地强颜欢笑,“你今日……怎会回来得这么早?”
“你平日不是一直想见到为夫吗?”杭墨走到她面前,嘴角扬起了冰冷的笑意,“怎么今日还嫌我回来早了?”
“不……不是的。”白颜窘迫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神,“妾身恭迎夫君。”
杭墨绕过她,径直走到了同样讶然的耿思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