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正殿,耿思言第一件事便是赶回厢房,开始一阵地毯式地搜索,杭墨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开始帮她一同找了起来。
“不看还不知道。”耿思言讶然道,“我居然有这么多首饰?”
“你嫁进来的时候就已命他们给你准备了不少,平日里也会隔断时日送来一些。”杭墨无奈道,“结果你倒好,都放在这吃灰。”
“这不都想不起来嘛。”东西都翻得差不多了,耿思言将它们一同包了起来。
“你当真一个都不留了?”杭墨再次确认。
耿思言掉过身,指着日日与自己形影不离的游鱼玉簪:“我就要这个。”
杭墨宠溺一笑,任由她自己决定了。
她三两下收拾好,转过身递给门口守候的玉风:“一会把这些都给若……许若嫣带走,就是……”她想了想,“就是你从前得到过的一些赏赐,一直没想起来去当掉,干脆一起给她了,然后让管事姑姑多拨些银子给她,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少夫人。”玉风眼中含泪,话却始终无法从口中出。
耿思言眼神黯淡了下来:“希望你理解我。”
“少夫人已经做得够好了。”
杭墨心里也是难受,而他并无多言,只是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送好她就回去休息。”
“是,少爷。”
今夜的玉风已无往日那生气勃勃的模样,他失魂落魄地走着,背影形单影只,令人心疼。
“可惜了玉风。”耿思言感慨道,“难得付诸真心,却是爱错了人。”
“爱过之人,便已无关对错了吧。”半截倒地的门映入杭墨眼帘,他无奈道,“今夜夫人就到我那去睡吧,明日我找人把它修好。”
“我入戏果然够深,戏班子不收我简直是他们的损失。”
“是,不愧是我杭墨的夫人,够狠。”
“你有没有觉得,我真的挺狠的。”耿思言抬眼看向他,“当这么多人面这样,相当于彻底断了你的后路。”
“后路?”杭墨不解道,“我后路不就是只和你一起走的路吗?”
“花言巧语。”耿思言翻了个白眼,笑道,“真不知道你们男饶话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
“夫人,你今一晚上可都在些有的没的。”
“……”仿佛被看穿了心事,耿思言嘴角强扯的笑容渐渐散去。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两人皆陷入了一片寂静的无声,或许,这一刻,已无需言语了。
经历这一晚,她又怎会不难过……
和许若嫣走至今日,经历过寒冬与酷暑,经历过真心与别离,耿思言又怎能相信,这一切皆是虚无的幻影呢?
凝香阁数不尽的畅谈与嬉笑,是真的吧。
她遭受排挤与惩戒之时,唯有柔弱的许若嫣愿意挺身而出,是真的吧。
她终于重获自由时,许若嫣送别时的喜极而泣,是真的吧。
重逢时,她们毫不生分,仍像往昔般自然相处,是真的吧。
怕她熬夜无趣,非要陪她话解闷的时刻,是真的吧。
那么多相携相伴的岁月,这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吧。
泪眼模糊中,她仿佛看见了一道倩丽婀娜的身影朝自己缓步走来,乌黑倾泻的青丝,清秀温柔的眉眼,如一汪清泉般的眸子倒映着耿思言懵懂的脸。
她穿着一袭藕粉色轻纱长裙,那一抹笑,仿佛连寒冰也可足以被融化。
“信她吧,魏姨。”
她不知道,无措的耿思言,便是在那一刻,突然心安的。
那日,是与许若嫣初识之日,曾以为这个温柔如水的女子会陪伴她余生的所有岁月,风光与她共享,荆棘与她共度。而事如今,却终究与她大相庭径,此生到此,结束过往所有的渊源。
即便她不承认,耿思言也依旧相信,她一定,曾真心待自己。
那夜,耿思言累了,她枕着杭墨的臂弯不知不觉地睡了。那夜没有惊悚人心的梦魇,也没有腥红血液与刀光剑影,她的梦很乱,有凝香阁的厢房,有莺莺燕燕的嬉笑打闹,有后院的举杯共饮,有最后殿堂上,那一道满含恨意的目光。
曾经很好,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睡梦中,耿思言落下了一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