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波未平。
军营中,杭墨住处,侍女络绎不绝地在房中进出,她们有人端着一盆血水,有人去拿取换洗的衣裳,还有人为医师打着下手。
军营外,谭海双膝跪地,他低着头,面无表情。
“属下办事不利,让军营混入刺客,求白丞相责罚。”
“此事不怪你。”白安斜睨一眼跪在他身旁的杨大人,“要怪,就怪他与刺客勾结,害得杭二少爷受伤,而我和杭大人险些丧命。”
谭海立即作辑请求:“白丞相!杨大人他只是……”
“大将军!”杨大人打断他,一副不畏天地的神情,“都是属下一时糊涂!”
而白安熟视无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谭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继续说。”
谭海和杨大人暗自对视一眼,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属下,无话可说。”
眼看着杨大人被带走,谭海无奈地闭上眼,无言。
不远处,杭浅在门前急红了眼。
“二哥到底怎么样啊!”杭浅用帕子,抹着眼泪,“那一剑好深,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呸呸呸!”杨依嗓门响了起来,“你二哥吉人自有天相,少说这些不吉利的!”
“娘……”杭浅委屈道,“我担心二哥啊……”
“放心吧,小浅。”杭初心中似乎早已有了猜测,“二弟……不会有事。”
杭宗玄立于一旁,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甚至在他脸上都看不出任何担忧的神色,反之多了几分隐忍的怒气。
话音刚落,医师和顾淳杉一同出来了。
顾淳杉一见他们便激动地流了泪:“都进来吧!夫君……夫君他没事了,歇息段时日就好了!”
她的双手都在颤抖,刚才的她,一定很担心他吧。
他们一听,纷纷跑了进去,由于人员不宜停留太多,下人都被叫去门外守着。
“夫君!你现在没什么不舒服吧?!”顾淳杉紧紧握住杭墨的手,“他们都很担心你。”
杭墨倚靠在床上,虽无大碍,而脸色和嘴唇都苍白如纸,神态还是病恹恹的,了无生气。
“我没事,谢谢。”杭墨罕见地对顾淳杉态度友善,可依旧是不自然地将手抽了回来。
“没事就好!”杭浅终于松了口气,“你以后可千万不能这么冒险了,真的吓死我了!”
杭墨颔首,淡淡地笑了。
气氛莫名诡异,杭宗玄眉头越蹙越紧,向来最健谈的杭初此时只是立于最后,满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杭宗玄的神情。
杭宗玄缓缓走到他面前,杭浅以为他要说几句关切的话,立马给他让出了位置。
杭宗玄眼神中覆着一种仿佛要吃人的威慑力:“听说,当时你把所有侍卫都叫了回来,就为了送你回来。”
杭墨嗤笑一声:“我都受伤了,不让他们及时送我回来,死了怎么办?”
下一瞬,一个巴掌重重地落在他脸上,他侧过脸,嘴角却还倔强地上扬着。
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双眼,几乎下巴都要落地。
“夫君!你怎么样?!”顾淳杉向他发红的脸颊伸手,却被他轻轻推了回来。
“爹!你干什么啊!”杭浅拦在杭墨床前,怕他再动手。
杭初下意识向前站了一步,却还是没来得及阻拦,心中懊恼不已。
“杭宗玄你疯了啊!墨儿身上还受着伤,你凭什么莫名其妙打他?”杨依把他往后一拉,却被杭宗玄用力一甩,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你自己说你干的什么好事?!”杭宗玄指着他怒骂,“你给我实话实说,这些年你从来没想过要复仇是不是?!”
杭墨回过头,露出一丝邪笑:“爹认为呢?”
“所以……”杭宗玄气喘吁吁,“你一直都在骗我?”
“她做错了什么?”杭墨反问,声音掷地有声,“让一个孩子承受连家人都保护不了的痛苦,敢问爹,我们杭家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她的所作所为?!”
杭宗玄举起手又要落下一掌,却被一股力量狠狠钳住。
“爹,请你适可而止。”杭初松开手之前,顺势将他往后轻轻推出去一步,“二弟身子还虚着,若爹想泄愤,就打我。”
“你们……”杭宗玄指着他们,“你们兄弟俩想造反对吧?!”
“爹。”杭墨坐在床上,认真道,“收手吧。”
“你想说什么?”
“放过他们。”杭墨抿了抿唇,“我答应你,和蜀山派的任何人都永无瓜葛,但是,再也不要追查他们了。”
“你敢跟我谈条件?”杭宗玄怒极反笑,“你这个逆子!当年你娘最疼的就是你,而你如今……竟然要为了你的杀母仇人求情?!”
“可她做错了什么?明明是我娘害了她一生!”
“你给我住口!”杭宗玄咬牙切齿,“那个女人给你灌了多少迷药,竟然让你如此冥顽不灵。”他连连点头,声音都有些沙哑了起来,“好……今日起,我亲自复仇,我倒要看看,你能保护她到几时!”
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前时,他的步伐顿了一下:“顾淳杉,跟我出来。”
一直听得一愣一愣的顾淳杉如梦初醒:“是……来了……”
看着她一路追着跑了出去,杭墨坐在床上,紧紧地握住双拳。
走出一段路后,杭宗玄终于在一处无人之地停了下来。
顾淳杉险些撞上他,吓得一激灵:“爹……你找我有事吗?”
杭宗玄本就不喜欢她,此刻更是没好脸色:“我问你,到了军营后,是不是你和墨儿一直在一起?”
“是啊……”虽然常常找不到他人,外加一到晚上无论她如何诱惑,他都无动于衷。
不过,这话还是不说了罢……
杭宗玄继续问道:“这些天,可否见过一些不对劲的人?”
“不对劲?”
若说不对劲的人,恐怕只有那个救了自己的蒙面女侠了吧。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和杭墨之间有着刻意不见的疏离,而杭墨唯独对自己好的时候,便是在她面前。
太可疑了。
“怎么回事?”
杭宗玄严厉的声音把她思绪拉了回来,她立马正声道:“我这不是在回忆嘛……不过,确实没碰上什么不对劲的人。”
杭宗玄狐疑地看着她:“你最好不要骗我。”
他的眼神如一把把刀子般对自己捅着,顾淳杉被他盯得心里发怵,却还义正言辞道:“真没碰上啊,若是碰到过,我肯定会记忆犹新,哪会想这么久才想起来?”
杭宗玄默了许久,神色有几分怀疑,却也无法在她话中找出漏洞。
“下去吧。”
“是。”
和这老头说话实在太压抑了,顾淳杉几乎是以逃命的姿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