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府不远处,正是京城的一处偏僻地段,此处河流常年无人管理,已成一池恶臭的污水,周遭总有虫蚁可见,此等恶劣环境,几乎是无人问津。
而他旁侧的屋顶上方,却是能观察到杭府动向的最佳位置。
此刻,男子修长的身子静静地趴在顶处,他的一身黑衣与陈旧的屋瓦融为一色,此刻正是处于一个极不起眼的状态。
他的肩膀上,黑玄看似呆若木鸡地伫立,可身子却蹦得很直,圆圆的肚子都比往常收进去了不少。
柳毅眯起狭长的双眼,目光不放过每一处角落。
杭府的看守显然比往常更严了几分,随处都可见一身侍卫服的男子巡逻走动,其余的,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他刚想让黑玄去一探究竟,只听不远处一声闷响,柳毅刚想说出口的话哽在了喉咙口。
若非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相信,杭宗玄竟已戒备森严到了这个地步。
只是一只巴掌大小的麻雀恰巧要飞入杭府的门,被瞬间被一箭刺穿身子,血液喷溅,娇小的身子在地上挣扎。
黑玄发出了愤怒之声,不满地扇动着羽翼。
“不许去。”柳毅命令道,“你若去了,也会没命。”
黑玄耷拉着脑袋,鼻腔发出了委屈的嘤嘤声。
柳毅继续低声吩咐:“回蜀山看一下师父他们如何,若有事,记得回来找我,若平安,便留在蜀山。”
话音刚落,黑玄爪子离开了柳毅的肩膀,双翅展开,瞬间冲破云霄,消失在视野。
柳毅跳下屋顶,绕过一旁的小径,朝着杭府的后墙走去。
此时的杭府内,亦陷入一片火药味十足的状态。
杭墨手持剑柄,尖锐的剑指着对面侍卫的鼻尖,只要杭墨再向前分毫,便能指指地穿破他的皮肤。
杭墨眯起眼,危险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就是说啊!”顾淳杉也不满地吼道,“我们是人,又不是一个物品,凭什么出门的自由都没有?更何况我们什么事也没做错,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说着说着,她又讪笑地拉着杭墨的手,“不过啊……你还是先把剑放下吧,有话好好说,别为了这种小事闹出人命了……”
而杭墨的手仿佛就僵在了那里,无论怎么拉扯都纹丝不动。
倒是侍卫一脸平静,毫无畏惧:“属下也是听命办事,二少爷要为难我,我也没办法。”
杭墨打量着拦在门前的一堆人,眼中的杀气更深了一层:“你们真以为我杭墨不敢杀人是不是?”
侍卫眼看形势不对,当即一声令下:“来人!”
话音刚落,身后的顾淳杉被一把拉了过去,一眨眼的功夫,她已被身后的两个侍卫押住,两把剑横在她颈间,在骄阳下格外刺目。
杭墨握剑的手猛地收紧。
“啊!你们干嘛啊?!”顾淳杉哪里碰过剑这种玩意儿,瞬间吓得一头冷汗,却不敢挣扎,只是浑身颤抖,“我就说你们几句,你们别杀我呀!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你们好大的胆子。”他咬着牙,语气很平,却充满威慑力,“我的少夫人,也敢挟持。”
“杭大人下的命令,他说。”侍卫冷漠地把原话带到,“她不过是个安抚使司副使之女,即便死了,她爹没权没势,也做不了什么。”他顿了顿,“所以,属下劝二少爷这几日还是别出来走动了,和少夫人好好发展感情,要不然……刀剑无眼啊,我们这些下人死不足惜,可用少夫人的命来换自由,这可不太好啊。”
一个侍卫,竟对他堂堂的杭二少爷如此挑衅。
杭墨怒急攻心,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无论如何,心中都咽不下这口气。
“夫君!”顾淳杉哭哭戚戚地喊着,“我知道你嫌我烦,我是烦了点,但……但不至于要我死啊!你不要不管我可以吗?!”
嗯……虽然她很爱杭墨,可她这会是真心怕死。
“唰”的一声,杭墨收回剑,语气依旧愤怒不甘:“放了她。”
他们奋力一推,毫不怜香惜玉,顾淳杉一个趔趄跌在了杭墨的怀里,杭墨遭受撞击,后退一步。
他没能顾得上她,漆黑的眸子中,覆上了一层阴霾。
后院外的不远处,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急冲冲地要跑出来,然而刚跨出一步,便被一只大手拽了回去。
“你干什么?回来!”杭初压低声音斥道。
“他们欺人太甚!”杭浅气得头脑发晕,“你拦我做什么?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二哥被他们欺负成这样吗?我倒要好好理论理论!”
“小声点!”杭初把她拉到更远的位置,确保安全,“别冲动,你现在就算过去了又能怎样?你能打得过他们?还是说你的命令比爹的都管用?”
杭浅无言以对,只是眼眶泛着红,心中自责不已。
“别哭啊,大哥没说不帮他……”杭初拍着她的肩,心疼地安慰着,“只是我们不能明着去和他们对抗。”
“那怎么办啊……”杭浅心急如焚,“有什么办法可以暗中帮他们?”
“别急,我想想,我想想……”
其实他心中比谁都急。
他看见爹回来时的模样了。
从小到大,他虽然对杭宗玄都有几分畏惧,但从未有一刻,看见他今日这般状态。
那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最后一丝人性都丧失了的可怕。
他束手无策。
此时,一颗石子突然落到杭浅的脚边。
“谁啊?!不长眼啊?!”杭浅心中正烦,开口就骂。
又一颗石子落在了另一侧。
杭浅正要气得跳脚,杭初突然拦住了她:“等一下。”
两人静声的同时,又一颗石子落到了杭初的脚边。
接下来,连着四五颗石子落了下来,他们站在原地,开始环视周围。
最终,他们找到了石子的来源处墙后。
后墙自从被杭宗玄重修后,奇高无比,若非有足够的真气和臂力,根本不可能有东西能扔进来。
渐渐地,杭浅的眉宇舒展开了,甚至露出了一抹喜色:“我去一次后墙外,爹没把我禁足,他现在顾不上我的。”
杭初不放心地把她拉了回来:“我和你一起去,对面是敌是友还不知。”
“两个人去反而更让杭府的人生疑。”杭浅拉开他的手,微微笑道,“我知道是谁,绝非是敌。”
杭初默默地点了点头。
能让这傻姑娘这么快乐,除了他,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