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几乎想转身就走了,这不寻常的景象处处昭示着,她似乎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可是孟婉婉脚步也不慢,云衣刚想转身,她便已然跟来。
“让云姑娘见笑了,这是我三弟孟凡,”孟婉婉指着那个拔草的少年一脸坦然地介绍,“我们孟家以器发家,偏偏我这三弟是个对炼器一窍不通的废物,好在父亲仁慈,没把他赶出去。”
说完还轻笑了两声。
云衣丝毫没看出孟家主有多仁慈,但她也当真觉得这个孟婉婉着实不简单,当着外人的面如此坦然地自曝家丑,云衣觉得,自己摊上事儿了。
那个名唤孟凡的少年听见人声漠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复又继续清理杂草。
“这小子被放养惯了,不懂规矩,云姑娘莫见怪。”孟婉婉也不理会孟凡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说。
刚刚听着孟婉婉提及炼器,云衣突然明白了皇甫老祖让自己进内院的原因,连忙顺着孟婉婉的话往下说,“我能否看一回三公子炼器?”
“自然可以,”孟婉婉似乎以羞辱她这三弟为乐,答应得十分痛快,“只是云姑娘千万不要以为这就是我孟家炼器的水平。”
云衣笑着称是。
“孟凡,出来!”孟婉婉隔着院门招呼孟凡,似乎连踏进院子都觉得是种屈辱。
少年这次连头也没抬,仿若未闻。
“叫你呢,别装聋作哑的,出来!”孟婉婉又喊了一回,嗓门更大了,竟丝毫不顾忌有外人在。
少年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慢吞吞地往院门口蹭。
孟凡还没出院门,孟家主和皇甫老祖却走了过来,看来是谈完了事情。
“婉婉,你怎么把云姑娘带到这种地方!”孟家主虽是责问的语气,言语间却少见怒气,一副说给云衣听的模样。
“家主误会,”云衣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澄清,“是我不小心走到这边的。”
“婉婉招待不周,让姑娘见笑了。”
“没有没有......”
孟婉婉在旁边,听二人有来有往地客气,早已不耐烦,见准时机插话道,“爹,云姑娘想看孟凡炼器。”
孟家主闻言一脸惊异,“云姑娘想看炼器,我让婉婉亲自演示,何必看个废物折腾?”
云衣干笑几声,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冲皇甫老祖递眼色。
“说看孟凡就是孟凡,哪那么多废话!”皇甫老祖似乎是要把他暴脾气的世外高人的伪装巩固到底,“不是说孟家三岁小孩儿都能炼器吗?我倒要看看他能废物到哪去!”
“是,是,”孟家主敢和云衣扯皮,却不敢怠慢皇甫老祖,“您这边请,我就是安排。”
一刻钟之后,孟家主将云衣二人请进了据说是孟家规格最高的炼器室,四下空荡的房间,只在中间安置了一个四足的鼎炉,其下燃着熊熊烈火。
“我原以为炼器同炼丹一样,要靠自己凝聚火焰呢。”云衣一脸兴趣盎然地同皇甫老祖聊天,故意将音量放大到孟家主能听见。
“这是我孟家独门的炼器之法。”孟家主在一旁解释,神情很是骄傲。
“这火竟能不燃柴火而生生不息?”
“这也是我孟家不传之秘。”
云衣觉得孟家主的脑袋快要扬到天上去了,可实质性的回答却丝毫没有,只好不再开口询问,站在皇甫老祖身后,看着孟凡准备开始炼器。
渐渐地,云衣发现些端倪。孟凡绝不像孟家人所说那样纯然是个废物,他炼器的手法以及流露出的意识,就算以云衣的眼光来看,也绝对是算有天赋的。唯一的问题在于,控火。
他似乎与鼎炉之下的火焰相斥,升温降温控得一塌糊涂,纵是如此,云衣能看出,他依旧在努力。
时间在缓缓流逝,实际上,炼器实在不是什么具观赏性的活动,一旁皇甫老祖已经昏昏欲睡了,孟婉婉也正和孟家主不知低声商议着什么。
见无人注意自己,云衣试图以精神力进入鼎中一探所谓麒麟火的虚实。
器鼎之中,孟凡的精神力已经越来越虚弱,长时间高温的炙烤,加上还要分出大部分精力抗衡火焰的斥力,云衣的一缕精神力隐在火焰的暗处,看得实在不忍,在炉火又一次失控之时,伸手帮了他一下。
鼎中那个近乎透明的精神体骤然睁眼,就算知道孟凡绝不可能察觉自己的具体所在,云衣还是被他卓越的感知力所惊。以特殊手段悄悄分离出一小撮炉火之后,云衣迅速撤回了精神力。
另一边,与炉火斗争无果的孟凡终于放弃了最后的挣扎,放任炉火升温焚毁了鼎内的所有材料之后,无奈地起身。
“让两位见笑了。”孟家主一副习以为常的神色,起身同皇甫老祖客套。
“没事儿没事儿。”皇甫老祖摆摆手,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转身问云衣:“走吗现在?”
“我想和孟公子聊聊可以吗?”云衣这话,问的是孟凡。
闻言,正准备默默离开的孟凡脚步一顿,一脸惊异地望着云衣。
“姑娘若是想了解炼器,只管问婉婉便是,何苦......”
“我就想和孟公子聊聊。”云衣毫不客气地打断孟家主,语气十分笃定。
“给我们找个地方,”皇甫老祖丝毫没拿自己当外人,“我也想跟他聊聊。”
最终在云衣的强烈要求下,会话地点选在了孟凡的住处。
院落外面虽破,好在里面还算干净,靠墙摆了一张床,床上是破得能看见内里的棉絮的被子,令人惊奇的是,一个连张桌子都没有的屋子里竟有一个书柜,柜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炼器的书,从入门开始,一直到高级的控火技巧,分门别类,好不详细。
云衣饶有兴致地研究着一柜的书,皇甫老祖尴尬地站在门口,狭小的空间,似乎没什么能让他坐的地方。
孟凡坐在床上,没有半点儿窘迫,只是盯着云衣看。
“刚刚,出手帮我控火的人,是你吧?”纠结良久,孟凡终究是开了口。
“呀,被发现了?”云衣转身,随意地靠着书柜,歪着头看他,“我还以为你会当做是错觉呢。”
“我相信我的感知。”
“不问问为什么?”云衣一脸戏谑地接着问。
孟凡沉默半晌,终究是没抵过好奇心,“为什么?”
“你很有天赋,”云衣收起戏谑的神情,正色道,“也很努力,这很不容易。”
“呵,有什么用。”孟凡冷笑一声,神色又恢复了最初的漠然。
“你似乎,”云衣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与那火焰,很不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