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对于这个事情的查办凌钰还算稍稍有些头绪,但这点头绪对于结案来讲是远远不够的。
林增坚称他是看到二皇子的亲笔信才肯答应舞弊的,这信是送来的,他也能详细描述出那人的样貌,“眯缝眼、山羊胡,反正长得就不像个好人!”
林增描述时颇有几分愤恨,他现在也希望这人赶紧被抓住,这样二皇子能洗脱嫌疑,他也算戴罪立功,没准儿能免了死罪。
许飞舟也不是什么硬骨头,他在狱里试图托人往外给赵氏带了个话,看赵氏能不能想办法托人跟二皇子求求情,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可是刑部大牢,还是个刚刚被换了一茬的刑部。
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这回就连刑部的一个小吏都不敢贪图这点小惠了,这边许飞舟刚求完人,那边这话便递到凌钰面前了。
于是凌钰首先提审了许飞舟,也费什么力气,刑具往前一摆,许飞舟就把前前后后所有原委都招了,包括赵氏,也包括二皇子府上的那个内应。
许飞舟的供词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这能证明这确是个阴谋,但一人一言不足为证,凌钰还需要将那个山羊胡和那个写字的先生揪出来。
“殿下殿下,我知道,其实那个山羊胡子和那个写字的不是一伙的。”
“哦?”许飞舟这话倒是让凌钰感到几分意外之喜,“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许飞舟讪笑着搓搓手,“不过这猜测八九不离十,其实我看那个写字的也挺瞧不上那个山羊胡的,那个山羊胡子听人说就是南城的一个小混混儿,不知这次勾搭上了什么贵人,接了这么个活儿,这才飞黄腾达了。”
“这么说,那个山羊胡子很可能还在永安城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听着凌钰说话有来有往的,许飞舟的胆子也渐渐大了,“不过那人就是个棋子,这会儿目的成了,估计也没人管他去哪了。”
凌钰眼睛微微眯起不知在想些什么,许飞舟耐不住这种沉默,看着凌钰,嘿嘿笑了两声,“殿下,殿下,不瞒您说,我家跟以前在您府上干活的那个姓赵的婆子家有些亲戚,您看”
凌钰没有理他,这已经足见他的修养了,这要是换了旁人,恐怕张口便要骂了,堂堂皇子,为何要跟一个福利的婆子攀亲戚?
许飞舟见凌钰没有说话,以为凌钰没听清,又提高了音量说了一遍,凌钰淡淡瞥了他一眼,缓缓吐出一个字,“哦。”
这一字终于让许飞舟清醒了几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在跟皇子攀亲戚,这会儿反应过来,冷汗又流了一后背。
凌钰也没再为难他,翻了翻身边小吏写的提审记录,看着许飞舟画押后,起身离开了提审室。
可凌钰万万没想到,近来的麻烦事还不止一桩,他这边负责搜捕那个山羊胡子的人还没派出去,那边凌铭却是先找上门来了。
凌铭的脸色并不好,身后还跟着赵知州,赵知州凌钰是认识的,可却不想几年不见,竟老成这个样子。
凌铭一言不发地走到正厅,自己找了把椅子就坐下了,莫说说话,连哼都没哼一声,倒是赵知州,好歹照顾了一下凌钰的面子,对着他行了个礼。
凌钰不知道凌铭这又是在闹哪出,还以为他是上一次的火还没消,凌钰现在这里已经够棘手了,不想凌铭再过来添乱,当下也不管那件事究竟是谁理亏,上来就开始道歉。
凌铭却是没心情听他的道歉,凌钰刚说了两句,便被凌铭伸手拦下,“春闱的事,我听说了。”
凌钰一愣,下一秒却释然了,刑部是凌铭的地盘,这么大动静,他没听说才奇怪。
轻轻笑了笑,“那你也相信是我干的咯?这又是要来质问我了?”
“这次不是,”凌钰还能笑笑,凌铭却是半点笑不出来,原本他还有几分怀疑,现在,他越发肯定这是个阴谋了,“这次是想让你看点儿东西。”
凌铭说着,拿眼神示意赵知州,赵知州心领神会,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包裹,双手递给了凌钰。
凌钰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轻轻掂了掂,没掂出什么重量,看着凌铭沉重的脸色,一时也没心情再多废话,找了张桌子,小心地将那个包裹打开。
当打开包裹的一角露出里面的纸张时,凌钰就觉得心头一跳,当他看清这纸张上的笔迹和内容后,只觉两边太阳穴“突突”地跳得厉害。
“怎样?有什么感想?”
“还能有什么感想?”凌钰仿佛脱力一般坐到凌铭旁边的椅子上,将头靠着椅背,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样子我最近真的是时运不济。”
“好好想想你被什么人盯上了吧,”凌铭也是一声叹气,“说实在的,在归州刚刚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还真以为这是你的东西。”
“那你最后怎么选择相信我了?”
“因为春闱舞弊的案子,这两件事实在太巧了,明眼人一看就是有预谋的。”
凌铭没有拿什么兄弟情出来说事,而是明明白白地讲了实话,凌钰笑了笑,他很感谢凌铭这样的坦白,因为这才是凌铭。
“大概是父皇和你让背后布局的那个人意外了。”
“什么意思?”凌铭来之前的打算是酷酷地将东西甩下就走,这会儿却又抵不过好奇,大有问个究竟的意思。
“记得刑部是怎么出事的吗?”凌钰将头直了起来,“他大概也没有想到,在重新整肃刑部之后,换上的还是你的人,不然这件案子一点传不到你那里,那这个罪名,我恐怕要一起背了。”
凌钰开始说的是“父皇和你”,可解释起来却只解释了弈风帝的部分,凌铭明白他不是忘记了自己,只是因为自己那部分,他与凌钰都是明白的。
他现在有些明白这背后的人是谁了,那晚城西山上的那个面具人,他大概是想挑拨自己和凌钰之间的关系,然后再让盛怒之下的自己轻易抓住凌钰的把柄,之后便是兄弟内斗,自然有人坐收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