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有无数个能说服他自己的理由,其中一点,就连游闲都无法反驳,那就是弈风朝堂的腐败,这真的是烂到根上了,刮骨疗伤,这是他们共同的政见。
游闲不觉得凌钰能当个好皇帝,他太温太柔了,他或许真的能做到心系百姓,但他缺一点魄力去整治他的父皇留给他的烂摊子。而且凌钰是君子,他不屑于小人手段,却也不知道如何防范那些龌龊手段。
他大约会被架空权力,最终做个“睁眼瞎”的皇帝。这点言策跟游闲说起时,游闲是赞同的,他们甚至还毫无顾忌地痛骂了那些站错队的百官,和糊涂的当朝皇帝许久。
可凌铭不一样,游闲认为凌铭会是一个好皇帝,他是真正在官场摸爬滚打过的人,他明白官场的险恶,也懂得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他深知其中的水有多深,自然也懂得该如何根治。
这是游闲与言策最大的分歧,言策坚称凌铭只适合为人臣,却不适合为人君,目前来看,这也是弈风帝的想法与做法。游闲不同意,跟他争,这俩吵了一晚上也没吵出结果,但不论怎样,言策还是将计划跟游闲说了。
游闲不至于做那些出卖朋友的事,但憋着这些心思跟人喝酒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他今天在看见凌铭的一瞬便想起了这件事,可酒喝到最后,他却又没了这种心思。
看着他刚刚亲手关上的房门,游闲兀自安慰自己,下一次吧,机会总还是有的。
况且言策那个人,一定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筐里,就算自己什么也不做,言策的计划照样会执行,而且不会有半分影响。
凌铭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懵,见着游闲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在我府上?”
“四殿下,您看看清楚,这是醉仙楼,”游闲是进来送早点了,他将碟子放在桌子上,人却不打算久留,“赶紧起来吃,吃完赶紧滚,真是的,哪有你这样耽误别人生意的。”
“嘿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耽误你生意了。”凌铭闻言当时就不乐意了,从床上蹦下去要跟游闲理论,游闲却不打算理他,关门走了。
凌铭这一架没吵成自然很不爽,但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白粥,揉了揉自己正“咕咕”叫的肚子,选择了姑且放过游闲。
之后的日子,永安城彻底恢复了宁静,如果不算凌钺时不时搞出的一些小事情的话。
这位大约是在这一次的风波动荡中意识到了御史台的重要性,于是多方运转,终于是费尽心思往御史台送进去了一个人,这一下可不得了,弈风帝每天收到的奏折足足翻了一倍。
凌钺是不知道什么是收敛,什么是避嫌的,在他的指使下,那位新上任的御史,鸡毛蒜皮大的事儿也要上道折子说一说,比如前天四皇子醉宿醉仙楼了,昨天四皇子又去探二皇子了,今天四皇子跟某某大臣聊到天亮,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由于凌钰被禁足,凌清安又闭关,所以凌钺只能可着凌铭一个人挑毛病,弈风帝也着实有趣,这些折子,他但凡收到了,就要把凌铭叫去御书房,将这些奏折亲自展开给他看一遍。
几天下来,凌铭叫苦不迭,“父皇,儿臣知错,儿臣都改,这些折子,您能别再给儿臣看了吗?”
“怎么就知错了,”弈风帝合上了手里的奏折,放到一边,“没说你有错啊。”
“那您还”
“给你看的意思是,好好想想最近怎么得罪你三哥了,这没完没了的,你受不了,朕也受不了啊。”
“我三哥那人您还不清楚,”凌铭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不您干脆也把我禁足得了,让我三哥也消停两天。”
弈风帝抬头看了凌铭一眼,“胡闹!朕将你二哥禁足,这朝中已经传出不少风声了,再将你禁足,你三哥还不得翻了天?”
“那您这么纵着他,不就是让他翻天的意思吗?”
“朕怎么纵着他了?这些,”弈风帝说着掂了掂手里的折子,“这些都是正当路子上奏的,说得有理有据的,朕又不能驳回去,要么,就你去跟他说说,要么,你以后就注意一点。”
“儿臣还怎么注意啊,”凌铭开口尽是委屈,“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都能扣那么大的帽子,要不,干脆儿臣也找人弹劾他,谁在御史台还没两个人啊!”
“你敢!”弈风帝一眼把凌铭瞪老实了,“你当朕的御史台是什么地方了?那是广开言路的地方,不是让你们斗来斗去的!”
“明明是三哥先”
“你三哥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弈风帝话都说这份上了,凌铭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垂着头,被迫领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命令。
但让凌铭去跟凌钺低头又是不可能的,为了让凌钺消停两天,凌铭一连七天没有出府。
这难不倒凌钺,眼见着抓不到凌铭的把柄了,凌钺开始弹劾凌铭一派的官员,弈风帝桌上的奏折不减反增,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弈风帝将御史中丞叫到了御书房,暗示他找那个过于活跃的御史聊一聊。
可这位可怜的御史中丞却是会错了意,将那御史直接卸了职。这一下他可算是惹了祸了,凌钺直接闹到了弈风帝那里。
凌钺的嚣张是素来不惧于让别人知道哪位官员是他的人的,他甚至还会特意昭告天下,这是我的人,谁都别动他。
弈风帝是拿他这个傻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偏生这儿子背后还是护国公,凌钺的野心就是护国公府的野心,这弈风帝如何不知道,但护国公在朝中、军中皆有势力,他现在所能做的唯有安抚。
所以凌钺闹过来了,他也只能依着他降了御史中丞的官,为了让这位无辜受累的人少些埋怨,又特意悄悄送去些金银古董以示安抚。
这安抚效果不知如何,但凌钺的目的又一次达成了,往后的日子,弈风帝只会一天比一天更觉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