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为师为父(1 / 1)月光波斯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考虑?有什么好考虑的?楚烨苦笑起来,虽然对方有所图,但完全没有坏心,反而光明磊落地将事情摊开摆上桌面,消弭了他的最后一丝怨气。他一咬牙,跪倒在对方身前:“我该如何称呼您?”那声子澄绝不是让他叫的!

温庭湛看穿了他的想法,轻笑一声:“你可以唤我一句先生。”先生?楚烨的眼中涌过狂喜,他手忙脚乱地斟了一盏热茶,恭恭敬敬地捧在手中,重重地跪了下去:“先生在上,受徒儿一拜。”

温庭湛端坐着受了他两拜,在第三拜的时候托起了他的身子,接过了那盏茶,用袖子拢着,作势轻抿了一口,顺手搁在了身旁的桌面上:“起来吧。你的身子不适合习武,故只能称我为先生而非师父,受你两拜便已足够。”

她袍袖轻挥,一股和风将楚烨搀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我的身份,你现在还不够资格知道,近两三个月,我大概都是不会出去的,我现在的身体,并不能随意出现在人。故而若是离开这个屋子,便只有你看得到我,切记莫要暴露我的存在。”

楚烨恭敬地站起身来一礼:“谨遵先生教诲。先生既教导于我,便是烨的老师。”温庭湛难得慈和地应了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双手将他按在椅子上,轻轻叹了口气:“你且坐着吧,得了风寒还四处乱跑。等着我去做饭煎药。”

这次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乳白色的汤底,赤色的枸杞在汤内沉浮,配上深色的香菇、金黄的鸡子和白色的面条,轻轻一拨,藏在面条下的大块的鸡肉映入眼帘,灿黄色的油花飘满了整个汤面。

楚烨深吸了一口气,那诱人的香气一阵阵钻入鼻子里,呛得他眼眶发红,他的先生推门而入,手上还端着一碗清苦的药,浅笑着对他说:“阿烨,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他从出生到现在,就从未听到过一声这样的祝福。他生在十二月十七,因着抱进府门的当日,丞相便冲撞了圣上,被夺了世袭的爵位,他被认为不吉之人,从此他便被关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只上午与差役一道做活,其他时间便连出院门的机会都是少数,更遑论是庆生辰了。

他对生辰唯一的映象便是他的大哥二哥过生辰的时候,府上张灯结彩,他和一群下人一道,站在青墙黛瓦的主院外,等着宁夫人给他们发赏钱。听说当日宁夫人会亲自去厨房端一碗长寿面,配上其他的山珍海味,再发帖广邀宾客,便是一场热闹非凡的生辰宴。他迟疑地举起筷子,现在,他也有资格拥有么?

温庭湛将药碗放在桌子上,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欣赏着他愣神的样子:“不尝一尝先生的手艺么?”楚烨方才如大梦初醒一般,一把端过了那碗面,大口大口地吞咽了下去,鲜美温暖的汤汁顺着食管滑落,他眨了眨眼,悄悄把一滴泪落在了碗里,这不是梦,是真的。

温庭湛看他失态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她示意对方把药喝完,这才慢慢悠悠地开口:“可惜为师现在的样子还不能暴露在人前,那些人灵敏得很,若是一个不好便会将你一同牵连进去。为师的主要势力并不在京城,有些人脉也不方便动用,你现在要做的,便是讨好老夫人,在这府中站稳脚跟。”

温庭湛还待要再说些什么,脸色却猛然一变,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支撑不了她长时间的清醒,她本来,在写完信件以后,是要出去平复阴气的。在屋内耽搁了这么久,还下意识地遏制着吞噬的本能,她一手抵住胸口,一手支撑着桌面,连幻化出来的青衣都差点维持不住,满是血污的铠甲在青衫下若隐若现。

楚烨被这变故吓了个半死,扑上去想扶起她,他的手却从她的衣衫中穿过:“先生,先生!先生!!”温庭湛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回应他了,她的眼前掠过深深浅浅的黑雾,剧烈的疼痛顺着经脉蔓延开来,她松了扶着桌子的手,脱力地半跪在地上,大颗的冷汗顺着惨白的面孔滚落。

到底是伤了根本,温庭湛几次启唇,却都只能发出极轻的气声,楚烨手忙脚乱地搬开她身周的椅子桌子,想尽量为她创造一个空旷一些的环境,他颤着手不死心地想要触碰她,却被突然暴起的温庭湛推了个踉跄,那人努力地撑起身子,自己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屋门。

仰躺在竹林边,沐浴着清亮的月光,温庭湛眼中的光晕明明灭灭,终究是渐渐涣散,就这样一句话也没能交代,直接昏迷了过去。

等她重新拥有自己的意识时,正看到楚烨红着眼睛蹲坐在她身边,温庭湛张了张口:“阿烨,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么?”他的声音粗粝沙哑,却一下子让楚烨安下心来:“先生,您醒了!”

温庭湛伸手握住了召来的剑,用剑鞘勉强支撑起自己,就地半坐起来:“今日是什么时候了?”这人即使是受了重伤,脸色苍白,也是仪态出众,不减半分风华。幻化出来的青衣逶迤在地,领口微开,他抱剑倚坐在一棵青竹下,自是一派风流之姿。

这样谪仙似的人物也会被逼迫至此么,楚烨心中酸涩,却还是恭谨地回答道:“现在已是十二月二十晚上。”他小心地看了看对方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先生,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么?”

“十二月二十了啊,”温庭湛微微怔愣了一下,她竟然直接昏迷了三日么,“宁府的年夜宴,你可有资格参加?”楚烨垂首,语气淡漠地答道:“自然是能的,年夜宴老夫人和父亲都会参加,每一个小辈都要有自己准备的节目。”

在他遇到先生之前,从没有人愿意教他什么本事,于是这一年一度的年夜宴便成了他们羞辱他的最好平台。温庭湛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话中的潜在含义,她没有接话,只是漫不经心地询问道:“你喜欢哪种兵器?”

楚烨不知道话题什么时候转移到了这里,他疑惑地抬头:“兵器?”那人脸上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悲喜:“兵者,械也。剑为百兵之君,刀为百兵之帅,又有枪、鞭、矛、锏等各类兵器,你更喜欢哪个?”

楚烨犹豫片刻,看到他怀中的东西,眼睛霎时一亮,干脆利落地定了下来:“我选剑。”“好,”温庭湛深深看了他一眼,颔首,“那么这几日,为师便教你练剑,待到年夜宴时,我便充作你请来的琴师为你伴奏,你且先看我舞上一遍。”

温庭湛站起身来,拇指轻轻一拨剑柄,锋刃出鞘寸许,雪亮澄澈的剑光映着明月的光华一闪而没,她垂眼按剑而立,脸上再不见了温柔。

宝剑出鞘。

楚烨的呼吸都放轻了,亮蓝色的剑光映着纷飞的竹叶和安谧的月色,那人依旧苍白的脸色在此刻却仿佛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修长白皙的手比着剑指,幽深的眸子似是一潭沉郁的泉,青衣翩跹,恍若误入凡间的仙人,随时都可能羽化而去。

若只是剑舞也就罢了,可这剑招中却分明藏着极深的剑意,一段舞罢,温庭湛的目光瞥了一眼院中巨大的顽石,手中剑一扬一收,归剑入鞘,缓缓敛息,收了满身凛然寒意。楚烨只瞥见剑光一闪,那块巨大的顽石便一分为二,断面平整光滑,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冒出灼热的光华:“先生,我可以学到这个境界么?”

温庭湛失笑,她将手中的剑抛到楚烨怀里,抬手起了一道结界:“阿烨,你学的,该是帝王之道,之所以教你剑术,一是为你博时机,二是为你有一技傍身,不全依赖于他人。阿烨,你该明白,一国帝王,他学的,是识人之明、御下之道、平衡之术,而不是他亲上战场拼杀,自去田中耕种。况我是你的先生,虽不是仙人,做不到抚顶赐长生,但保你无虞却还是做得到的。”

她看了看满脸迟疑的楚烨,也不再同他细细解释,随口转了话题:“我还未问过你的情况。你现年几岁,可识字?读了多少书?都学过些什么?你虽不必样样精通,可到底还是要懂一些的,否则哪天我离开了,你便是任人哄骗了。”

他的母亲在他出生不久就一头撞死在了宁府门口,父亲又嫌他碍了自己的仕途,对他从没有好脸色,更不用说嫡母了,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这样和他说过话,楚烨心头一暖,恭恭敬敬地拱手回答:“先生,烨现年十一,已开了蒙,只学过四书五经一类文人的东西,若是科考,当能勉强混个名次,骑射和兵法还有账册等的一应没有学过。”

温庭湛负手而立,见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不必如此恭谨,我是你先生,也算是你的半个家人了。骑射在离开宁府之后再学,现下太打眼了,账册钱物一类,我会另求人来教你,兵书策略和制衡之术,我亲来教你,明起,你下午习兵法,晚上练剑,你,可有异议?”

“弟子遵命!”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