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鬼神之事(1 / 1)月光波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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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文铭宇才打破了这片难捱的沉默,他强笑着说道:“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就不要再纠结这些没有用的过往了。”话题一打开,他就有了新的说话方向:“不过这位女鬼姐姐之后大概是很少会再来看你了,就是再来,也待不了多久。”

谢芷汀略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为何?”温庭湛生前三天两头地往他这儿跑,有什么伤心难过的就到他面前哭,有什么开心的就拉着他一起笑,甚至有时候有事想不明白了,就要他陪着喝酒,自己喝到烂醉,每次都是他把人送回温府的,现在既然碰面了,怎么会不常来呢?

文铭宇看着他脸上情真意切的疑问,面色凝重了起来:“她去除蛊虫用的是两败俱伤的方法,对你是最温和的,可对她自身却是伤害最大的。若是她三天两头跑你这里,你一定要将她劝走,这人大概是不会在意自身的伤痛的。”

温庭湛的忍痛能力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也就是谢芷汀才会有幸目睹她娇气的一面,但那多半都是她自己的刻意放纵,只要她不想,没有人可以通过她的表情和动作看出她具体的伤势。谢芷汀作为局中人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可文铭宇却清楚得很,他的几个兄长尚在人世的时候,曾就这件事情教育过他如何叫做喜怒不形于色,他一点不想挚友到最后因为自己的粗心放纵追悔莫及。

于是文铭宇思忖片刻,还是把谢芷汀所接触不到的鬼神之事告诉了他:“你的身上有她替你疗伤时输入的大半本源阴气,和她自身的阴气同出一脉,你们若是长时间接触,你身上的阴气强于她的,加上你的血脉里还有谢氏的气运庇佑,而她自身压抑着鬼魂本能,必定会出现反向吞噬,她的本源阴气本就不多,一旦被她在你身上打造的阴脉彻底吞噬干净,于你自然有益,于她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看着谢芷汀变了脸色,他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充分的理由:“一般人与厉鬼相处,只要鬼魂的存在对当事人已知,必定会被鬼魂吞噬阳寿或者气运,这是鬼魂的本能,甚至不会被家族血脉中蕴含的气运当做攻击性动作。可是你和她近距离相处这么久,算上她叫醒你的时间,有足足一个时辰。期间我虽然听不到你们对话,却能依稀看到身形,她都跑你怀里去了吧?这样的距离和时长,你的阳寿和气运却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是收获了她给予的大半阴气,你身上又没有什么法器,肯定是她硬生生遏制住了自己伤害你的本能。所以之后你和她的相处需要由你来控制时间,每日的交谈总时长绝对不能超过半个时辰。”

谢芷汀感觉自己的嗓子发涩,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当时连温庭湛都含不住那口喷涌的血,他在年轻时也曾练过武,想着哪天浪迹天涯做一个快意恩仇的大侠,只可惜被兄长的去世打乱了所有的梦想。

他完全可以想象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绝顶高手的比武中两个人两败俱伤,其中一人却忽然恢复了巅峰状态要再战,失败的那人当然含不住口中的鲜血,内力的压迫直接导致气势的崩盘和伤势的爆发,严重的甚至会当场昏迷,温庭湛只是后退两步再吐一口血,已经算是定力上佳了。他面对好友难得严肃认真的神色,彻底收敛了脸上的轻松和笑意,沉沉地应下了。

文铭宇这才稍微放松了正坐的身形:“所以除此之外,你找我就没有旁的事情了?我可是枯坐了一整个时辰什么都没能听清楚呢。”谢芷汀斜了他一眼,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移开了话题:“你可能算到她的轨迹?有没有让她重回人世的方法?”

“算你谢子兰运气好,有我这样的朋友,看在你请我观赏字画的份上,便帮你算一算好了。”文铭宇指尖微动,捻起一个指诀来,半晌,他脸色微变,“这人可真是,她前日晚间才醒来,昨日将前半生的功德渡给了金家三人,今日又将大半阴气给了你,几乎抽空了自己积蓄的力量,要不是她自身实力够强加上报恩的气运,大概活不过今晚。”

他觑了觑好友铁青的脸色,弱弱地补充了几句:“不过,若是今晚有月华,她应当可以恢复大半。至于重新拥有肉身,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需要大量的珍稀药材、天材地宝,还要借活人的生气和帝王的龙气。”

谢芷汀忽然松了劲,他目光飘忽,像是喃喃自语一般:“阿湛她,总是自己一个人扛着所有的苦处,平日里也只有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才会拿到我面前撒娇卖痴,你大概是不知道吧,阿湛她,原是温家嫡女,温家集万千宠爱的小公主,到头来却落得如此境地……”

“等等,温庭湛是女子?!可是他分明……”文铭宇这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注意到了被他忽略良久的事实,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当年和他一起在学堂中玩闹,武艺甚至强过他的少年竟是个女孩子。

“阿湛是女子,”谢芷汀没等他说完就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只是因为子明幼时体弱,所以阿湛才会代替他习武,最后也是因为温家除她以外再没有人能撑起声望,才会亲自上战场的。”

“她原本,”谢芷汀的眼光中难得地带上了些许恍惚,“她原本,该是要和我议亲的。”温、谢两家世代联姻,要是他知道温庭湛最后的结局,即使冒着得罪皇家的风险,也一定会把人哄骗到手的。

出了门的温庭湛却是少见的轻松,她带着自己从谢芷汀私库中取出的银子从街上置办了桌椅和最简单的笔墨纸砚。她回到茅草屋时,楚烨并没有回来,大概还在被宁家的嫡母磋磨着,总捻着指诀也是很累的,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温庭湛还是很乐意放松一下自己的。

她就这样一身青衣,安安静静地收拾好了这个破旧的茅草屋,归置了买来的桌椅书具,又将原先的那些拆成了木条,以便用做柴烧,又动用法诀修补了破损的屋门和有些渗漏的屋顶。做完这一切,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尚早,便在桌子的一侧坐了下来,提笔准备向自己尚在边疆的弟子罗英报个平安。

先是简单交代了自己的情况,再用军中秘文仔细叙述了自己后来的打算,最后问候一下对方这些年来的情况,零零总总的事情很多,她耐着性子一点点地在笔下铺陈开来。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温庭湛做事时向来是专注的,再加上还未完全适应自己鬼魂的身躯,竟丝毫没有意识到天色的变化和周围的动静。

她伏案奋笔疾书,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担忧和关心全部倾吐在笔端,一条细细的因果线在她完全没有注意的时候小心地爬上了她的手腕,试探性地碰了碰她,见她没有反应,便毫不犹豫地紧紧系在了她身上。

楚烨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光华夺目的人,青衣曳地,几乎照亮了整间小屋。他一手扶袖一手提笔,正专注地写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再走近一些,那人写下的字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和行云流水的美感,两种完全相反的特质诡异地融合在了纸上,却完全没有不合适的感觉,就像是本该如此。

其实在楚烨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温庭湛就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是她大意了,但此时,忽然消失已经不合适了,她也只好先处理好手头的事务,再抽出空来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她将写好的信封进了特质的信封里,滴上烛油,又从宽袖中掏出印信改好收起,这才施施然地转向来人:“坐。”楚烨看着眼前反客为主、态度自然的青年,满肚子疑问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木讷地顺着对方指的位置坐下,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温庭湛看着对方有些呆滞的样子,微微勾起了唇角:“何名?”她当然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是在对方亲口告诉她之前,她是不能直接唤的,这会被他血脉里的帝王之气所影响。

楚烨愣怔了一下,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懊恼,现在对话的节奏已经完全被对方掌握了,但那人似乎,并没有坏心?他迟疑了一下,试探地答道:“我叫楚烨。你,你是不是之前给我送汤缝被子的人?”

那天,他分明看到了一个温柔的青衣侧影。青衣人浅浅颔首,不置可否地继续之前的话题:“你的身份本该是当今七子,因巫蛊之祸流落在外,我可以承诺护你至帝王之位,但有条件。你可愿意?”他话语中的信息量实在有些大了,楚烨以为他是在说笑,一脸怔愣地抬头,却正正对上那一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眸。

到底是楚烨,他只慌乱了一瞬,便重新平静了下来:“你是谁?我怎么相信你?”青衣人叹了口气,重新伸出了那双修长的手,比了个印诀,于是阴风乍起,门窗具阖:“我名子澄,不是此世中人,是复仇的鬼魂。”

楚烨眼神微缓,却还警惕地竖着一身尖刺:“为何选我?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么?”青衣人沉吟片刻,白皙的指尖轻点桌面:“选你,一是为机缘巧合,二则身份适合。若你同意,我便会一直陪你至你帮我完成复仇,之后,就是两不相欠了。现下便给你一盏茶时间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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