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栀当下就赶紧溜回了卧房,佯装镇定的躺在床上,又将被子掖好。
有种做了虚心事之后的不安,虽然没能达成目的,但心脏骤然还是砰砰的跳个不停。
喻津言果然直接就上楼来了,他先进了卧房,见着宋清栀紧闭着眼睛在那床上躺着。
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坐在了床边之后试探性的问道:“睡着了?今儿居然这么早就睡了。”
宋清栀哪敢出声,仍旧紧紧闭着眼睛,生怕被他看出个所以然来。
也许喻津言坐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因为她感觉到有个影子,将床头的光影遮了遮。
如此心想着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脸上传来一阵冰冷。
喻津言的手心极其冰凉,正细细的抚摸着她的脸。宋清栀觉得他的手指也有些粗糙,似乎是脱了皮,让她的脸有些许刺痛,但又不好就此睁开眼睛。
他终于又开口了,喃喃的说着:“你为什么就是不吃醋呢?你心里……当真没有我吗?”
宋清栀听闻,顿觉他的话有些无厘头。
她为什么要吃醋呢?
她嗅到了他身上的酒味,自以为他是在说胡话而已。只是喻津言身上的那股酒味却是清冽的,是他今夜吃饭时喝的果酒的味道。
喻津言见着她没有动静,不禁低下头去,轻轻的吻了吻她的眉心,“我以为,你千里迢迢从呈州来找我,是因为担心我……”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了,听得语气也似乎有些哽咽:“如果可以选……我也不愿意到张马桩来,挂了个司令的名又如何?我手无实权,底下却有一大堆的烂摊子事……从前老二过足了当将军的瘾,威风堂堂,现如今还不是深陷水深火热。”
说着,他缓缓的坐起了身子来,轻轻叹息道:“也许这世道就是如此吧,谁的兵力强,谁就能稳坐高位。可我从不想与他争什么,我只想……只想守着属于我的东西。”
喻津言回头,正看着她沉静的面容,竟是如此的美好,她在睡眠中会是心安的吗?他如此想着。
他仍旧沉沉的叹息着,也不再说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回响之余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
宋清栀不知道他如今的神情是如何的,却似乎能够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他的难受。她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也觉得揪心,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了一滴泪。
喻津言说完话之后就转过头去了,一直悄悄的看着她,自然也看到了她的泪。
他感到有些意外,却以为她是在做噩梦了。
他轻轻侧着身子,靠在床边抱着她,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手臂。
宋清栀本就心下动容了,再感受到这份温暖之后,便再也忍不住了,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喻津言对上了她的眼神,立即坐了起来,说道:“啊……不小心吵醒你了。”
她的眼里顿时发酸,全是泪,拉住了他即将要离开的手,喏喏的说道:“我没睡着……”
她感受到喻津言的双眸明显凝滞了几分,突然又变得清冷,随着他说出的话也变得清冷:“你在装睡!”
“我……”
“好了,既然你都听到了,那就罢了。”
喻津言终究还是抽回了手,起身走到窗台,望着窗外正下着飘朦的雨,在路灯的照应下,下得细细密密的。
宋清栀掀开被子,走了过去,从身后环抱住了他,“你为何要自己抗下这一切。”
喻津言低头看了看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蕾丝的纹状,他摩挲了一下上面的花纹。转过头去看着她,“这是衣柜里的花裙子,你穿了。”
“嗯,我穿了。”
“你不是说不要吗?”
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然是在卧室的衣柜里,当个寑衣如何,穿得舒服便是了。”
喻津言抱住了她,逐渐收紧了手臂,“你若是不喜欢,明日我带你上街买去。”
“那这些衣服呢?你打算送给谁?”
“既然你不要,我还能给谁准备?我便是扔了作罢。”
宋清栀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给自己准备的,只是他原先该是不知道自己要过来的才对,又如何提前准备的呢?
她有些疑惑,又问道:“你是……给我准备的?”
他却觉得她的话说得有些无厘头,“不然呢?你以为我给谁?”
“我没想过是这样。”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喻津言顿了顿,话还未说完,就沉思了好一会儿。
而又说道:“你以为我真的不了解你吗?就算将你送去了呈州,你就能待得住吗?这不还得巴巴的往我这边跑。”
宋清栀被他说得,竟一下子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原来他的心思竟然如此细腻,她从前一直以为他大大咧咧,做事都没个着落的,不曾想居然能为自己着想如此。
“那你为什么要将我送去呈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甫州要兵变……”
“一节女流,管这些军中的事作什么!我只管供着你好吃好住便是了。”喻津言及时已经松开了他,失了那般温柔,又冷声了起来。
他突然对着自己一顿吼,宋清栀也紧张了起来:“那你能否和我说说,二哥他到底要做什么?我们……何时才能够回到甫州?”
“回甫州?想都不要想,如今回去,真是要当炮灰吗?”
宋清栀摇了摇头,“我……”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喻津言打住了。
他点了一根烟,因是怕呛着她,自顾自的走到了窗台前,将烟圈吐了出去。
宋清栀见着他的脸在那隐隐若若的烟光中,显得有些惆怅,又有些憔悴。
他很少吸烟,只是喜爱喝酒。
宋清栀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背负了多少,也许很沉重,沉重得已经很少见他笑了,纵使是对自己笑的时候,也都是有几分苦涩的。
总问他到底是为什么事,可他总是不肯对她说,每逢一过问,便是像现在这般。
她终于还是走了过去,抢过了他手里的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又给浸了些水,烟头滋啦的冒出最后一股烟后,就完全的灭了。
喻津言怒道:“你干什么呢!”
“你就打算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吗?你从前不是很能耐的吗,怎么如今变得这般懦弱了!”宋清栀细细劝道:“你如此堕落的模样,章先生他在天之灵能安心吗?”
“你懂什么!”喻津言愤恨的一甩拳头,将手搭在了窗边,摇着头说道:“章先生……章先生……师父他死的无缘无故的,我却仍旧查不出是谁杀害了他……”
宋清栀闻言,感觉有些意外,紧紧抱住了他,安慰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喻津言微微一怔,对不起?他第一次从宋清栀口中听到的三个字,竟在此刻令他觉得有些难过。
不过他还是再次抱住了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是静静的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