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家庙的时候,因着要以身作则,家庙似乎是冷清空荡了不少。
出门迎接就只有两个师太,比起上次见到时候的富态有余,这次显得臃肿神色却不安。
而上次家庙的那个尼姑再也没见到,应该是被放了出去。
再次来到这家庙,倒是让令谨有了些物是人非之福
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有裹儿,十娘,以及英娘。可这次再来之时,裹儿和英娘已经不在人世间。
而十娘也远嫁他乡,最近一次传来音讯,也只是从崔如平那里听来,是求崔如平接她回去。崔如平自是不许。
从那里以后,十娘那边则是彻底地断了讯息。
一边心中感慨,令谨一边随着师太们走进了家庙深处的院子里。
所幸的是,家庙之中不是第一次有女眷来祈福,因此大家做事都是轻车熟路,倒也不显得人手局促。
加上还有朱颜和崔如平派出的送行的人又替令谨从被褥到茶具一一安置好,令谨安顿下来不过晌午刚过。
打发走了崔家随行的众人,令谨让阿云出门守着院子,转头对着一旁的阿月道:“阿月,这接下来的一个月,便由你和阿云守着这院子。”
阿月点点头,这本就是她份内的事,却又听令谨的声音道:“从明日开始我并不会在这院子里,但我要你们让所有人都相信我一直这院子里,直到一个月后。”
阿月听到这里,差点没惊呼了一声出来,腿一软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神色不情不愿,脑子里更是在飞快的思索该如何从这困境中脱身。
令谨见阿月这样子,倒是觉得意料之中,打断了阿月没出来的话又道:“你父母我已经要到了我的院子里当差。若是你干得好,他们便再不用回去浆洗房干那苦差事。”
听到自己的一家子也被要到令谨的院子里,阿月长了张嘴,想好的劝之辞倒是没能得出来。
阿月是个审时度势的家生子,也是她这般识趣,才能一路爬到崔家正经姐大丫鬟的位置。
令谨虽然没明,可阿月也知道自家的这位姐怕是要去做点什么叛经离道的事,如果被人发现,那她们这些个大丫鬟是逃不了关系。
完,令谨轻轻俯身对着跪在地上的道:“阿月你一向是个聪明人。想必你也看得出,在这个府里,我想捧一个人,未必捧的起了,可我若要一个人过的不好,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讲到这里,令谨嘴角轻轻上扬,言笑晏晏,眼中却带着杀机。
阿月心中一抖,连那半分想去告发的心思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头上滴下一滴冷汗,朝着令谨磕了头,又战战兢兢地点零头。
令谨又仔细看了阿月一会儿,眼中的杀机这才渐渐消失,站了起来,抖抖身上衣服的皱褶,对着阿月恢复了平日的自然态度道:“去和阿云看看今儿个的膳食有些什么吧。”
虽然梦是自己编的,不过令谨倒是存了一份真的为阿娘茹素祈福的心。
而真正的茹素当中不仅不准吃肉,还要戒“五荤”。
无论佛道都认为五荤乃是生食生瞋,熟食助淫,不利于修校
不过道家以薤、蒜、韭、储胡荽香菜为五荤。
而佛家以大蒜、储藠头、韭菜、兴渠为五荤。
在如此严苛的要求下,因此令谨甚是好奇,那两位师太是如何长得如此富态的。
取来了膳食,令谨看着这一桌子的斋菜,想自己是找出来了原因。
檀香烤麸,佛手冬笋,令谨竟然还看到了海参排翅。
“真的不是海参排翅?”虽然听过了阿月解这都是全素的斋食。
令谨还是夹了一块乌黑发亮的海参示意阿云尝一口。
阿云咬了一口,嚼了一会儿咽下去,回禀笑道:“姐,奴婢虽然不知道海参什么味儿,可这尝起来分明就是紫菜和黑木耳的味道。”
令谨这才尝了一口,发现这海参果然是紫菜和黑木耳所做,鱼翅则是有玉兰片切丝雕刻而成。
“主厨的是何人?”令谨不禁好奇道。
阿月经过了一下午,人也恢复了正常道:“就是领路的其中一位师太。是这段时间家庙里的人陆陆续续放了一大半出去,她算是一人多角,厨艺好,这才能留得下来。”
听到这个答案,令谨倒是若有所思,又问道:“难道她们都不想出去吗?”
阿月和阿云对望一眼,还是阿月继续道:“她们大多都是从就被送到了寺庙里,平日都是习的念经打坐,身无特长。出去过后,若是颜色一般的,倒是嫁人生子勉勉强强也能混个温饱。几个颜色好的,不知怎么的,就算嫁了人,还是最后沦落在了青楼接客。”
令谨默然,强行让寺庙里的人出去,固然是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劳动力。
还俗的和尚们,种地或者参军,便是现成的青壮年。
便是那些个还俗后嫁人生子的尼姑,也在无形之中为国家创造人口。
可落在那几个沦落青楼的女子身上呢?
空有一身好颜色,而没有家族的庇护,便好似是稚童携千金过闹剩
她们不过滚滚潮流下的一介牺牲品罢了,除了自己,也就只有曾经一起在寺庙之中念经的师太,偶尔会提起她们罢。
或许是同为女子,令谨总是会不自觉地为这个时代的女子叹息。
而让令谨却没想到的是,在不久的将来,她能将这些感慨都讲于魏汉的帝王,从而真正地帮助了千万的女子。
吃完午膳,令谨出门走了走,便回到了院子,关上房门,将随身的行李收拾好。
是随身行李,不过是将几张银票缝进了贴身的衣服之中,几张银票藏在了鞋子的夹层。
自家的舅舅想必是将衣食住行的都一一打点好了,自己唯一要准备的便是应急的金钱。
“姐,您要一路平安啊。”
阿月帮忙着缝缝补补,忽的抬起头看着令谨道。
烛光闪烁,令谨微微一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