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英!?”
照片里的郭建英双眼紧闭,脑袋耷拉在肩膀上,一幅生死不明的样子。
“你认识,还很熟?”队员满意地笑着,收起了照片。
肖灿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还定在刚才放照片的位置,尽管照片已经不在那里。
许许多多的疑问井喷式冲击他的脑海:“郭建英怎么会跑进后备箱?是谁把她放进去的?是纯粹的恶作剧,还是真正的绑啊架?如果是恶作剧,是什么人这么失心疯?如果是绑啊架,又是谁这么大胆?又为什么没有把她及时带走,而让他肖灿载着她满世界跑?”
肖灿想到小叶给他车钥匙的时候说的话:“昨天她自己打车先回去了,你们马副队长又喝了酒,不能开车,也是打的走了。所以车钥匙放在我手里。”
小叶似乎有意在掩饰什么,而且既然马副队长也打车回去了,为什么不把车钥匙带回去给郭建英,而要放在小叶手上?难道喝了酒连车钥匙都不能拿吗?
继而肖灿更想到早上在房间门口,他正要转身逃走时,一回头却看见小叶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么始作俑者是小叶?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目的何在?他和马副队长又有什么关系?
肖灿不得不想到马副队长对他的嫉恨和排挤。
一想到马副队长,尽管事件事情还有重重疑团,肖灿却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我被陷害了!我是被陷害的!绝对的!……”肖灿兴奋地叫起来,就像一个勤奋的学者发现自己解开了世界未解之谜。
“一定是马副队长伙同小叶,把郭建英放进后备箱,然后让我开着她的车逃跑……”肖灿的脑子里继续火花迸溅。“那么被杀的余儿呢?也是他们两个干的好事?”
在此之前,肖灿万万想不到,人心险恶,一险至此!
他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队员叔叔,我知道了,我是被冤枉的,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替我查清真相,给我一个公道啊!”
“呵呵,”队员嘲弄地一笑,“我知道,我知道。到这里来的,有哪一个不说自己是冤枉的?你当然也不例外。”
肖灿大失所望。没想到他费了多少脑力才理清了头绪,却被别人这么轻描淡写地就否定了。
“我不一样……”
“你有什么不一样?”队员的表情,好像在说,看你也不像是来自火星啊。
“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是真被陷害了!”
“好好好,不要激动。我来问你,既然你说你是被冤枉的,并没有绑啊架,那你为什么要驾车逃跑呢?”
“因为……”肖灿眼神闪烁,显出犹疑。
“因为什么?”
“因为我杀了人。”他一咬牙,说出了真相。
队员动容。他脸上随意的笑容收拾得一干二净,端正了坐姿,并且重新拿起记录的笔。
“你还杀了人!?杀的谁?在什么地方动的手?尸体怎么处理了?”
“我说我杀了人,并不是千真万确杀了人。现在我确信,连这个,也是别人的陷害。但是当时一觉醒来,我看见身边躺着个死人,我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醉酒之后,失手错杀了,所以,我就开车跑了……”
“这么说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队员敏锐地抓住肖灿的话头,接着问:“死者是谁?是男是女?多大年龄?你们是什么关系?案发地点又在哪里?”
“死者名叫余儿,是郭建英的高中同学和闺蜜,我跟她没有什么关系,昨天第一次见面,一桌吃过饭喝过酒。案发地点在金沙湾滨海酒楼四楼客房……”
“好,关于这件事,我的同事会马上着手调查。我们还是继续谈绑啊架,”队员看着肖灿,眼珠在眶中一跳,又回复了之前轻松而略带嘲弄的神情。“你知道吗?你的辩解十分苍白无力,有的地方甚至自相矛盾。”
“自相矛盾?可我说的都是事实,是真相!”
队员手掌一伸,示意不要过分激动,听他慢慢道来。“你应该知道杀啊人是什么罪吧?”
“杀啊人偿命。”
“——对,杀啊人偿命,是死罪。你觉得现在社会,还有比这更可怕、更彻底的罪名吗?”
“没有。”
“对,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那么如果一个人要陷害另一个人,已经把死罪叩在他头上了,还有必要脱啊裤子放啊屁,再加一个绑啊架之类的罪名给你吗?”
肖灿语塞,并且重新陷入了迷茫之中。
“是啊,“肖灿想着,心头冰凉:”如果真的是马副队长陷害我,他已经把我变成杀啊人犯,又何必多此一举,再给我个绑啊架的罪名?这么说,人真的是我杀的,小叶把郭建英的钥匙给我,是真的为我好,想让我逃脱?可是郭建英又是怎么跑进后备箱的?难道是另一伙人想要绑啊架她,两件事情刚好凑到一起?“
“这么说我是真的杀啊人了?我成了杀啊人犯?我要被判死刑……“
队员似乎并没有体会到肖灿内心的痛苦,咄咄逼人地说:“所以总结起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你先后杀啊人、绑啊架,然后驾车逃跑;第二,杀啊人的事只是你扯了个谎,为了逃避绑啊架的罪名。”
“队员叔叔,”肖灿有些义愤,“你刚才也说了,死罪是最重的刑罚,一个人要陷害别人,绝不可能给人安上了死罪之后,再加一条绑啊架罪名。同样的,一个人为自己辩解,可能为了洗脱绑啊架罪,而揽上死罪吗?”
这次轮到队员愣住。
肖灿继续说道:“况且这世上的事情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滨海酒楼并没有一件杀啊人案发生,我撒这个谎又有什么意义呢?于我洗脱绑啊架罪又有什么帮助呢?”
“你的意思是第二种可能不存在,而只有第一种可能,即你既杀啊人,又绑啊架?”
“有没有杀啊人我不确定,但绑啊架确定绝对没有!”肖灿说得斩钉截铁。
“好,那么你来告诉我,为什么受害者躺在后备箱,而你驾着受害者的车逃离?”
“我为什么驾着受害者的车逃离,我已经解释过了,也可能还解释得不够全面,我再完整地说一遍:我一觉醒来,发现身边躺着个死人,因为害怕所以选择逃跑,正好有个人把郭建英的车钥匙给我,我就开着她的车跑了。”肖灿一口气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后面的话一字一顿,说得很着重。
“至于为什么郭建英会躺在后备箱,这也是我正想问你们的。你们就没想过再问问别人吗?“
“你觉得我们还可以问谁?”队员挑衅似地问。
“比如给我车钥匙的小叶,还有昨天下午陪同郭建英去滨海酒楼的马先生,以及郭建英本人。”
“还有呢?”
“当然还有酒楼方面的人,酒楼里的监控也可以说明很多问题。”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脚,”队员满含深意地瞟了肖灿一眼说,“滨海酒楼的监控从昨天下午开始就陷入了瘫痪状态,到今天还没有修好。”
“啊?”肖灿明显感觉到有一根救命稻草从手中溜走。
“至于受害者本人,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就醒来了,据她说,她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绑啊架了她。”
“啊!”肖灿无奈叹息。
“马先生我们当然也问过了。据马先生自己交待,昨天那位郭女士醉酒之后,说要约你单独见面,就让他先回去了。还有你说的小叶,我们证实这个人的存在之后,会传唤他的。”
“马先生的说法,你们和郭建英对过口实吗?她怎么说?”
“她表现得有些暧昧,表示对当时的情况没有任何印象。”
正说到这里,提审室的门推开,走进一个年轻的女队员。
女队员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两双眼睛在看着她,脚步轻松、表情平静地走到桌边,与前面的队员并排而坐。
可是肖灿却没来由一阵躁动。即使在这么倒霉的情况下,他仍然睁大了眼睛,心中被一种纯净的美好占据着。
他下意识地调整坐姿,使自己歪在椅子里的身体看上去不至于太过颓废。
这位女队员生得实在太美。
她脸上的肌肤完美无瑕,迎着灯光,就像珍珠一样闪闪发亮。
而她的气质又是如此独特。
肖灿心头油然生出一些缥缈的幻想。这些幻想几乎让他相信,这位美丽的女队员,就是上天派来解救他的人。
“酒楼那边我们查过了,”她径直对肖灿说。
“怎么样?“肖灿眼巴巴地看着她,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发现她的脸,就像刚在冷冻柜里冻过三天三夜,又冷又硬。他心中刚露苗头的幻想,一下子也跟着冻结成冰。
她迟迟不说话。
这实在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连坐在她旁边的男队员,也转向她,睁大了眼睛以疑问的眼神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