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的时候,秦裳已经进入了新任务。虽然是晚上,但房间并不是想象中的伸手不见五指,这全得益于床头那盏罩着玻璃灯罩的床头灯。
柔和的暗黄色,像极了小时候农村家里的土房子的悬挂式灯泡的光芒。秦裳笑了笑,才继续躺回去开始接收原身的记忆。
原身的记忆很长,长到秦裳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天大亮,外面的阳光照在露台上,秦裳却觉得心里冷得发疼。
原身出生在一个警察世家,从她太爷爷开始一直到她的爸爸都是警察,她太爷爷那会儿叫巡捕房,工作地点在镇上,碰上战乱,太爷爷因公殉职。原身的爷爷是在县里做的警察,解放时期的一场暴乱中因公殉职。到了她爸爸,也接过了爷爷的衣钵,成了一名市里的刑警,在警局认识了同是刑警的妈妈,两人结婚后只生了原身一个孩子。
因着职业的关系,原身经常看不到自己的父母,更不要说家常的天伦之乐,在她的小时候记忆中,陪伴她时间最长的是给家里做饭的阿姨,等她四年级的时候,阿姨也辞职回家带孙子了。
虽然父母陪伴她的时间很少,但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要不执行任务,他们还是能正常上下班的,她上初中的时候,母亲从一线退了下来,原本经常只有她一个人的家里开始多了另一个身影。
但习惯了拼搏的母亲闲不下来,再者原身也长大了,而本身也错过了孩子小时候最需要陪伴的年纪,也为了在工作上里父亲更近一些,她申请调整了部门,再次变得忙了起来,那时候原身刚上高中。
原身读大二的时候,她的父母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双双牺牲,他们家三代单传,从此只剩下原身自己。
大学毕业后,原身拒绝了学院老师推荐的电视台的工作,在烈士陵园做了一名守陵人,为了上班近一些,她在离烈士陵园最近的小区租了一个单身公寓,这一守就是两年。
自从父母因公殉职后,原身经常失眠,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没有足够睡眠的身体脆弱得像面条,一米六五的身高,体重却不到九十斤,得亏原身不是黑眼圈易显的体质,否则现在估计得是一双熊猫眼。
这样常年失眠熬夜的身体,就是铁打的都熬不住,秦裳来的时候,原身是心脏负荷太大猝死的。
起床关了那盏床头灯,秦裳也为原身唏嘘不已。从小到大,原身太孤独了,她为自己的父母骄傲,但她也无比羡慕寻常的亲子生活。
选择守陵,是因为她们一家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她想多陪陪他们。为了留住父母的记忆,她把这些年爸爸妈妈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和给她单独置办的东西,全都带了过来。
以前原身很怕黑,父母经常不在家,他们便时刻为她准备好床头灯,从小到大,她的房间都不会全暗。
爸爸妈妈去世后,原身再也不怕黑了,但那盏床头灯却也一直亮着,因为那是他们去世前给她买的最后一件东西,原身觉得,只要灯还亮着,爸爸妈妈就还在。
原身的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住在邻市,经常劝她搬过去一起住,但原身舍不得离开这个有着父母记忆的城市,也想守着他们的家,每次都是拒绝的,见原身太坚决,他们也不再劝阻,但之间的联系却从未断过。
但对原身来说,没有了父母的她,就没有了家,她走不出来,也不想走出来,日子才会过得形单孤影凄惨冷清。
秦裳坐在床上,抱着双膝把身子缩成了一团,她现在只想抱抱这个女孩。
生活很美的呀,再大的苦难,只要走出来了,就是春天。
原身的心太直了,伤口好得慢,也难捂得暖,秦裳知道,对于她来说,走出来,真的需要巨大的努力。
这具身体太弱了,纤细的手腕青筋可见,摸上去骨头比肉多。今天刚好是排到原身轮休,秦裳稍稍拾掇了自己,便下楼打车去了中医院,她需要专业的调理指导,让身体变得更健壮。
回来的时候,秦裳手上提了一大包的中药和一个养生壶,医生说她的身体像个大漏洞,脉搏弱到差点把不出来,要补血补气、养肝养心,把她雷得一惊惊的,取了药立马买了个养生壶。
身体弱就弱吧,好好将养着就得了。
原身是个行事井井有条的人,每次都会提前一周在本子上记录好未来一周的工作内容,秦裳找出本子,在进门的地方挂了个钩子,把本子挂在了显眼的地方,接管了身体,她就是原身,原身就她。
工作她不会换,但生活她想换,加些生活项目,日子就会活起来了。
在美团上找了一家临近市中心且口碑还不错的健身房,给自己买了一个体验卡,时间约的是明天,如果还不错的话,就在那儿办个年卡。虽然也有离她住的地方近一些的健身房,但秦裳不想去,因为太冷清了,她需要热闹的人流来给自己传达火热的生活气息。
原身大学念的是播音主持专业,毕业两年没再接触过与专业相关的东西,秦裳对次觉得无比惋惜,毕竟原身当初可是专业成绩第一。
在现在很火的一个录音软件开了个号,注册了主播,秦裳决定她要慢慢把以前的专业捡回来。再者,对于现在的生活来说,除了上班,说话的机会极少,十足的人气萧条。
两天的轮休一晃而过,秦裳换了一件黑色的旗袍,出门的时候带上了前几天便准备好的祭品,徒步走去陵园。
对她来说,今天不仅是工作日,还是她父母的忌日。
陵园八点开门,和换岗的同事接洽完工作,她便提着红漆和毛笔走近了碑区,她休息的时候,同事们已经把所有的墓碑都擦洗过了,她这周的工作就是给所有的墓碑描红。
第一个去的,是她父母的墓碑,两人的墓碑是紧紧相邻,像是依偎的恋人。上面的照片是他们去世那年拍的工作照,父母的面相都是较为凌厉的曲线,偏生了一个脸型线条柔和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