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时光托着腮望着窗外。
夜色有点深了呢。
她用一块旧席布,改良了,挂在床前,将自己的床与在自己房间打牌的男人们分开。但是她也知道,这不过是掩耳盗铃,并没有什么用,还是有人会随意掀开席子。
“呀,这是他家的小孩吧?”
“这么快就睡觉了。”
“这孩子睡相不好。”
“怎么挂了这么个东西,不憋得慌吗?”
他们会咕哝着走近,又嘀咕着离开。
这些人大多没有什么男女顾忌,也不太会为别人着想,自己好奇,就不管不顾地撕开别人的私密空间。
穆时光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头也埋了进去。
小小的房间里,烟雾缭绕,笑声骂声比耳机里面的音乐还大,穆时光很喜欢默默看着窗外的影子,那些阴影在风和树影下,不紧不慢地上演着一个又一个故事,有的欢喜,有的悲凉,有的温暖,有的惊悚,都画在她的脑海里,风起云涌。
第二天穆时光自己煎好了早餐,黏腻的红糖包裹着酥脆软糯的糍粑,她用作业纸三层地包好了,油光渗透了一层又一层,尝一口,甜的每一片天空都美好起来。
今天是个阴天呢。
“爸爸,能不能不要让人在我的房间打牌了。”看到刚醒来,一脸颓废酒醉模样的穆国行,穆时光咬着牙为自己争取。
穆国行眼睛都没睁开,拿过时光手里的糍粑,大咬了一口:“没良心的,你知道我和你妈房里打牌的有几桌吗!两桌呢,我都没抱怨,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睡得倒香,不知道我忙了一晚!”
时光闻闻他身上的烟酒臭味,有些窒息的难受:是打了一晚上的通宵麻将吧,输了钱还给自己灌成了傻子。
“那至少不要是男人吧。”她缓了口气,说。
“男人怎么了,要不是他们,我拿什么供你上学,你去卖吗?”他啐了口口水,咬了几口糍粑,结果因为闭着眼,不小心咬到了包着糍粑的废纸,噎了一大口渣子,顿时就老大不爽地将之丢到地上,骂了一句就又去睡觉了。
糍粑滚在地上,与泥巴混作一团,粘稠的糖水滚着泥灰变成一颗又一颗的小珍珠,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蚂蚁关顾,沉醉在糖分里,浮在糖渣上,不知死活。
穆时光看得有些出神了。
今天的穆时光又迟到了,因为观察蚂蚁进食太过忘形,而忘了时间。
走进校园,大家还在上课中,管校门的伯伯又在眼泪巴巴地刷剧,穆时光很简单就混了进去,看了时间,好巧不巧,刚好第一节课上了十分钟了,她干脆去了操场。
整个学校都空落落的,除了她再无其他。
阴天的阳光总是浅的,时隐时现,跟玩捉迷藏一样,但一旦它开始哭泣,没有四五个小时的延续很难结束。
这不,它又开始了。
雨水淋到脸上的时候,不会让人变得清醒,这冰凉坠感像是一种声纳袭击,以一种自残的方式,覆盖住了思绪。
如果要止住某个部位的疼,就要献出别个部位的痛。这很人生,也很符合成人世界的公平原则。
她愿意消耗此时身体的冰凉和痛苦来换取一刻的安宁。
“咚!咚!咚!哐!”
穆时光几乎要睡着了,却被一阵拍球声音惊扰,一瞬间清醒。
雨幕稀稀拉拉不成形,一点一滴像中断的绳索,连一点重量挂上去,都能将它割断。
如此脆弱。
“啊,是你。”
舒启宏很自然地拍着球走近,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暗黑漫画里走出来的水鬼,只是他的脸在雨色下苍白而俊逸,是一般的鬼无法拥有的阳光和温暖。
时光已经呆住了,坐起身子,满脸的狼狈,遇到同样狼狈的男孩子,她不知道该庆幸都是同样的不修边幅还是先问好。
“你也喜欢淋雨吗?”
他很自然就坐了过来。
时光局促地抱着膝盖,一时间只能顺着他的话而言。
“是啊,吧”
“上次......”他摸着头,有点不好意思:“我的失误,你的头还好吧。一直想跟你道歉,可是都没机会遇到你。”
“没事,我一点事也没有。阿,阿阿阿切!”
时光一个激灵,一个喷嚏应声而出。她头埋得更低了,丢脸啊,刚才鼻涕眼泪汪汪的,不会被看到了吧。
舒启宏噗呲一笑,阳光善意,他咧着白皙的牙,大大的眼睛变成了一汪月牙。
“淋雨是挺好玩的,但是感冒了就不好了,要不我们先进去吧,反正同路。”
时光很想拒绝,她顾虑太多,他们毕竟并不算相熟,又是异性,但确实他们都得要去篮球队更衣室,于是还是犹豫着点了头。
有穆时光这种爱淋雨上学的闺蜜,崔小白的置物柜里是从来不缺换洗衣物的,密码都直接设了她们的生日,12160320,1216是小白的生日,0320是时光的。
出来的时候,舒启宏还是一身湿透地站在门口,篮球踢在脚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光有些愣:“你怎么没进去换衣服?”
“等你啊。”
他说完,挠了挠头,才进了更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