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吴妄言慢慢睁开双眼,望着天花板有些出神。他其实并没有打算在这住下,甚至根本就不曾想到这里来。无意中藏在这附近,却正好撞见她,使他不得不把她拉进来,否则今晚那么危险,她的白衣又那么显眼,定然会受困于那群人。他在这附近消失,那些人应该还会在这里重点盘查。现在的情况,他当然不能放心的离开。来的时候他留意着周围,并不曾有人出现。最好的办法就是随她回来,既可保全自己,亦能照料着她。
只是,他的本意是永远不要让她与自己所处的境况有牵扯,没想到这么快就打破了他这个想法。
失算。
简易楠也睡不着。他的呼吸好轻,已经睡着了吗?地板很硬,就算铺了一层被褥也还是硌得人生疼。这家伙倒是睡得舒服,只可怜她这个小身板难受的不行。她翻了一个身,平躺在床铺上。
“哎呦。”她轻轻叫了一下,完全是不自觉的。
“不舒服就不要逞强。”吴妄言的声音传来。
“你还没睡啊?”她撑起身子看了他一眼,复又躺下,“少假惺惺了,还不是拜你所赐。”
“我让你上来的。”
“是啊,你明知道我不会上去才故意那样说,就是仗着我拿你没办法呗。”她把嘴巴埋在被子里,听起来闷闷的。
一阵沉默之后,吴妄言坐了起来,下了床,走到她面前。
简易楠听到声音,还以为他是翻了个身,再一睁眼就看见旁边一个高大的身影。
“干什么??”她吓得坐起来,赶紧往后蹭了蹭。
她就是为了避免和他距离太近才谁的地板啊,怎么还是不管用吗?
吴妄言低下身子,盯着她看。
“喂,我警告你,你如果真的对我做什么我可是会喊人的!”她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露出戒备的神情。
“随便。”他并不多言,直接抱起简易楠放在了床上,自己则躺回了地铺。
她还蒙圈着。
“你不是······不肯下来吗?”
“简小姐身子娇弱,吴某是男子,自然该让。”
“刚才你可不是这样的。”她仍不相信,因为这个男人变脸实在太快了。
“那是逗你的,笨蛋。”
因为睡回了床,简易楠的心情好了许多,于是对吴妄言的怨气也就少了些。
讨厌是讨厌了些,至少人还不算太坏。
对他的印象稍加好转之后,简易楠倒又为对方着想起来。她记起吴妄言说已经习惯了被人惦记着性命,再想想他看似云淡风轻的脸,莫名有了些恻隐之心。
“吴妄言,你是不是……过的很辛苦?”她估摸着他还没睡着,轻轻问了一句。
经这一晚上的闹腾,她的困意全无,反倒想说说话。
“恰恰相反。我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为什么?”
“所有想要我命的人,终有一天,都会死在我的手里。这种反杀的感觉很不错。”在黑夜里,吴妄言的话听起来有些瘆人。
“你有把握吗?你不是说,有很多人想害你,明里暗里的,你真的能把他们都控制住吗?”简易楠见识过他手下的人,虽然只是短暂接触,却能给人一种训练有素不宜对付的杀气,更不要说吴妄言本人。尽管没有真正看见他做什么,但能在手下养着这样一群人,他一定也非等闲之辈。经历过这么多次暗杀都没有事,显然是准备充分。
“关心我?”
“当然不是!”她矢口否认,“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一个人毕竟势单力薄,若真有许多仇家,到时候应付不过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放心,因为曾经有人对我说过,‘如果有人欺负你,就千倍百倍的还回去;如果有人想要你的命。就先让他死一万次’。我记着,不会轻易给别人机会。”吴妄言淡淡开口。
“这个人还挺狠的。”简易楠撇撇嘴,怎么这世上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对了,她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吴妄言轻叹一声。
“你困不困?如果没那么累的话,就给我讲讲我们俩同窗时的事情吧。”她趁机发问。
他当然很累,可是,他又何尝不希望替她想起那段时光?
“那个时候,学堂刚刚对女子开放,我们的学堂里只有四个女子。那三个人很善言,第一天就与大家相熟起来,只有你,呆呆的,除了自我介绍一句话都没说。”
呆呆的······这倒很像我的性格。
“但是很多人想认识你……”
“为什么?”
“不要打断我。”吴妄言低声警告。
“你就告诉我为什么嘛,那么小气作什么?”简易楠翻下白眼,反正他也看不见。
“自然是因你样貌。”吴妄言似乎很不乐意。
简易楠语噎,小脸泛红。
这是······突如其来的夸奖?
“于是我也与你讲话,可你根本无意多说,只是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最可恶的就是,当我耐着性子跟你讲话的时候,你竟然打断了我,说‘省点口舌,留着回答先生的问题吧。’”
“噗。”简易楠笑出声:“怎么感觉,与我们现在反过来了?”
吴妄言不管她,继续讲:“我很恼怒,因为你不仅直接且不留情的拒绝了我,还让我在其他人面前丢了面子。我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决定给你点教训。那天散学后我跟着你,打算寻到你的住址,让我后面教训你的计划有个基础。”
她怎么觉得,讲着往事的吴妄言变得可爱起来了呢。
“你走了许久,然后停了下来,在看几个小孩爬树,他们的风筝挂在了树上。他们轮番尝试都没能成功,我正在无聊的时候,你把手里的书放下了。”
“我还会爬树?”简易楠惊讶,原来她的生存技能这么强?
“我也很诧异。你抱着树,姿势笨拙又丑陋,好不容易才艰难的非常艰难的爬到那个分叉上,许是因为胳膊短,你又往前爬了一些,结果,把树枝压断,抱着风筝从树上掉了下来。”
“你说话归说话,做什么总是贬低我!”
吴妄言看她一眼,接着说,“我当时估计是昏了头,竟然跑过去接你,但你实在太重,冲击太大,我没接住,被你压在了地上。”
“天哪。”她居然还有这么惊险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