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很简陋,晚间的生活更是枯燥乏味,杜飞扬等人却很兴奋,一段新生活就要开始了,他们也不闲着,宋应星和郑恩四处搜罗了许多细沙和带有粘性的细腻泥土,在泥土里又加了一些蜂蜜,揉制成胶泥,众人便开始连夜制作沙盘。
郭威给杜飞扬提供了一些军事地图,柴荣也亲自参与其中,由于多年经商,柴荣对于中原各地的地形都了如指掌,他可以为沙盘上各处地形的准确性把关,对于河东山峰的高低以及河流的走向,柴荣可以通过他的记忆提供适当的建议。
其实,早在东汉时期,名将马援就用米粒堆成了一个与陇西实地地形相似的模型,并且得到了汉光武帝刘秀的赞赏,这可以算是沙盘的雏形,只是,后来一直没有人在这方面有所突破,沙盘就没有普及开来。
对于杜飞扬等人来说,这个沙盘就算是一个见面礼,只有得到北平王刘知远的认可,他们将来才能在河东混得风生水起。不过,杜飞扬只能提供沙盘的设想,具体怎么制作还是要靠宋应星那双灵巧的双手。只要刘知远满意,众人都少不了分到一份功劳,最起码不用从大头兵做起了。
次日下午,一个最初级的沙盘就制作了出来,在一块长方形的木板上,河东的山川河流,各个州县城池,都在沙盘上得到了真实的展现,河流和山林都是用不同颜色的木屑表现出来,柴荣根据自己这几年走南闯北的记忆,又对沙盘中各处地形的细微之处给予了校正,这个沙盘的精确性甚至比军营中现有的军事地图还要高出几分。
“果真是个好东西啊!”郭威伫立在沙盘前,看着那沙盘上栩栩如生的山川河流,激动得两眼冒光,笑得合不拢嘴,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到,河东军中的将领们见到沙盘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柴荣也是喜笑颜开道:“想当年,始皇帝在他的陵寝中堆建了一个巨大的地形模型,其中不仅有高山、丘陵和城池,而且还用水银来模拟江河与大海,如今,我们只看这眼前的沙盘,就可以见到战场上的地形。”
杜飞扬不无得意地笑了笑:“伏波将军马援曾经‘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可惜,后人未能把沙盘普及下来,我们只是将其发扬光大而已,借助沙盘,我们可以预判敌人的行军路径,寻找适合伏击敌军的地点,以及最适合作战的战场。”
其实,要把沙盘做得更加精准,与实际地形相符,还需要运用等高线和比例尺,可是,杜飞扬对此了解得并不多,这个时代也不具备这样的科技水平,只能等日后慢慢改善了。大战在即,这个沙盘只是应急的,只要北平王能够认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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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王府位于太原城的东北角,南北距离大约有六百米,东西距离则约有五百米,在北平王府最后一进的院落一角,则是北平王刘知远的书房。
马夫出身的刘知远虽然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他的书房里却有着浓郁的文化气息。在书房的墙壁上,挂着好几幅装裱精美的水墨画,其中,尤为醒目的便是后蜀画院黄荃的《写生珍禽图,画风工整精细,反映了西蜀宫廷的富贵气派。
黄荃曾经在后蜀国皇宫卦殿的墙壁上画了一些四时花鸟,由于画得极为逼真,有些在空中盘旋的苍鹰看到那些画在墙上的雉鸡,竟然从天而降,连连扑击。
不过,年龄五十出头的北平王刘知远此刻却皱着眉头,他没有心思看那些栩栩如生的花鸟,而是听节度判官苏逢吉汇报着河东吐谷浑人的动向。刘知远的眉头越皱越紧,他那满脸横肉的紫黑色脸膛更是令人不怒自威。
到了后来,刘知远一怒之下,“啪……”的一声,竟然把苏逢吉刚刚递给他的一叠公文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吓得站在一旁的苏逢吉禁不住浑身颤抖,面无血色。
刘知远是武将出身,脾气暴躁,如果哪个部下惹恼了他,他动辄就会处以鞭答殴打,平日里,王府里的幕僚和下属都对他敬而远之,苏逢吉此刻自然是胆战心惊。
在刘知远的幕僚之中,三十多岁的苏逢吉是并不多见的略通文墨的人,他外表儒雅,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又能言善辩,与刘知远身边那些武夫们截然不同。
不过,苏逢吉能被刘知远视为心腹,并不是因为他的学问和智谋有多么出众,而是因为他善于察言观色,阿谀逢迎。
苏逢吉虽然不是武将,但却视财如命,心黑手狠,甚至可以说是肆无忌惮。有一年,刘知远要筹办五十大寿,他派苏逢吉梳理太原狱中囚犯的犯罪案件,释放那些罪过较轻的犯人,以此为自己的五十大寿祈福,并且美其名曰为“净狱”。
刘知远却不知道,苏逢吉去了太原监狱之后,无论是非曲直以及案情的轻重缓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狱中在押的犯人全部残忍地杀害,苏逢吉向刘知远复命时却说,他已经把监狱里面全都弄清净了。
“这些吐谷浑人真是胆大包天!平日里,他们狂放不羁,作奸犯科,屡教不改,孤王已经忍无可忍了……没想到,他们竟敢暗中勾结契丹人,企图叛逃去契丹,他们以为契丹人会善待他们?”刘知远终于忍不住发作了,大声咆哮起来。
苏逢吉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刘知远丢下去的公文捡了起来,低声下气地说道:“吐谷浑人都是喂不熟的狗,朝廷对他们如此优待,给了他们那么丰厚的赏赐,吐谷浑的酋长白承福家里富得流油,就连喂马都是用白银做成的食槽……可是,吐谷浑人还是首鼠两端,此前叛逃契丹的白可久被契丹人任命为云州观察使,据悉,白可久已经来到了太原城里,他此行必定是企图说服白承福投降契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