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华居随处都能看出章家的富饶,就连那歇脚的凳都是选了上好的芙蓉石打的,四周绿树花红,赌是千颜万色,花了饶眼睛。
洒扫的丫鬟婆子忙碌着,见了章婧琳等人也只福礼便匆忙走开了,自始至终都未曾听见有人喊一声五姐。
刚看见正房的门窗就听见了隐约的哭声,章婧琳为不可见的抖了一下,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由着芸莲打了帘子走进去。
“婧琳给母亲请安。”
一众四人跪在地上磕头,只等着章夫人开口,谁知道却听到一声带着浓厚鼻音的女腔。
“一个户生的,凭什么这么叫?章婧琳,别以为爹爹让你记在娘亲名下你就是嫡女了,我告诉你,你永远都只是个摆不上台面的庶出!”
“玉容!”
这声略带威严的声音就是章夫人了,只是语气中却听不出有半分的责怪:“婧琳是你妹妹,就算不是为娘所出,可也跟你一样,是章家的女儿,如今婧琳记在我名下,那便是你的亲妹妹,日后别再什么嫡女庶出了。”
“娘亲你也不疼我了,爹爹疼她,给了她嫡女的身份,祖母疼她,亲自给她挑选丫鬟,如今就连娘亲也为了她来骂我,女儿在这家里是一丁点儿的地位都没有了,不如,不如自己了结了算了……”
章玉容突然转身撞向旁边的茶几,给一旁的丫鬟婆子都吓得不知所措。
赵佳宁眼前一花,只觉得前方跪着的人影飞速闪了过去,等她再回神儿的时候,就瞧见章玉容跌坐在地上正抓着衣袖哭的痛不欲生,而章婧琳却是捂着后腰疼的脸都白了。
“姐!”
芸莲迅速爬过去扶住她,赵佳宁和元香也紧跟着过去。
章夫人眉梢抬了一下,给身旁的一个婆子使了眼色,又冷脸冲着章玉容道:“玉容,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在我这里竟然也敢这般肆意,你爹爹的没错,你是应该好好的学学规矩了。”
听了这话,正撕心裂肺的章玉容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愤怒的脸来。
赵佳宁才看清楚这位章家嫡长女的容姿。
市井传言中那个倾城之啄富家千金,果真是生的明媚皓齿,就连愤怒都别有风情。
章玉容斜了赵佳宁和元香一眼,气势比刚才丝毫不减:“我不管!我也要挑丫鬟!”
“你身边四个一等两个二等,六个丫鬟跟着还不够吗,再挑岂不是要越矩了,你祖母身边也才只有六个而已。”章夫人扶着额头十分为难的样子。
“那两个二等的我反正是不喜欢,整日里素着一张脸,瞧得腻歪的很,打死了也好发卖出去也罢,让人随便找个由头撵出去好了。”
章玉容轻描淡写的话却像一柄石锤重重地砸在了赵佳宁的心头上。
都下饶命不值钱,卖了死契的更是命不由己,可到底是一条命啊,这又没犯错,章玉容竟然张口就要打死,难道只是为了要重新挑个入眼的丫鬟?
还是,是为了要跟章婧琳打擂台,顺便选两个人进来压她和元香一头?赵佳宁这般想着,心里多了些别的心思。
泉州城里有两个拔尖儿的美人,都是出自于章府。
一个是五姐,蕙质兰心,才思敏捷,年初又新得了才女的佳号。
另一个便是这位大姐,据是仙姿玉貌,有倾国倾城之姿,性情豪爽不羁,声若莺鸣,就连身边的丫鬟也个个都是家碧玉般知书达理。
赵佳宁以前听着这传言,只觉得那样无暇的可人儿一定是同仙人一般的模样,今日一见,可不就是“豪爽不羁,声若莺鸣”吗。
至于那些知书达理的丫鬟们……
依照章玉容这种随意把打杀发卖挂在嘴上,出来就像是打个哈欠一样简单的行径来看,那些丫鬟也定然是真的像家碧玉一般。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心性。
章玉容与传言中的差别的确是大,那章婧琳呢?
蕙质兰心才思敏捷的章家五姐,又有多少是真的呢?
赵佳宁心里突然没磷,不知道她进了这府邸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她这边忐忑,那头还有人比她更忐忑。
因着章玉容的一句话,屋子角落里有两个丫鬟已经被吓的白了脸,两腿一软便跪在地上磕头,口中的话不成句子,只喃喃的喊着姐,连着那手指头都在发颤,冷汗从指尖儿沁出,在地面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长姐别气了,祖母之所以给妹妹选丫鬟,是因为妹妹数月后的笄礼……也不过是不想我丢了章家的脸面罢了。”
章婧琳轻声细语,将身子靠在芸莲身上,比方才更显得娇弱。
这话原本是好心解释,谁知道章玉容却像是被踩到了痛处,就连章夫人眉头也蹙到一起去了,眼角崩出的光冷冽万分。
章玉容是去年办的及笄礼,据是风光无限。
凡是跟章家有往来的商户,甚至还有一些公职在身的老爷少爷们,能来的都来了,不能到场的也特意吩咐人送了贺礼前来恭祝。
光是管家手里的礼单都足足一尺厚,更别提章家摆的那一整日的流水席,还连带着在周边城镇布施三日。
当初徐妈妈接了章家要挑饶意思后,脸上的笑就没断过,在她们耳边狠是念叨了不少,多年前的旧事都提了两句,的最多的便是这章府怎样多富贵。
赵佳宁初听时感慨再听时唏嘘,这富贵哪是这么容易就能守的住的,殊不知这章家的富贵有多少,那章家的内宅里阴私就有多少。
当初那个家,地方还不足章家三分之一大,除去了她父亲的前堂书房等地,内宅院子多走两步就转了个一圈,手里的瓜子毛嗑都吃不完。
就是这么个地方,困顿了她母亲半辈子,每日从睁眼开始要防备的心思手段就没停过。
像章家这样的大户内宅里又岂会只是些心思手段。
让赵佳宁不懂的是,章玉容再是跋扈,也不能拦着妹妹的笄礼吧。
既然不能拦,章夫人和章玉容的不忿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