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佳宁悄悄打眼看了看元香，心中的不解又加了一分。

此时的元香眼角红红的，轻咬着嘴唇满脸的愤慨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模样，而她身旁的芸莲也只是扶着章婧琳低头站着。

虽然如今她和元香已经入了章府签了身契了，可掰着手指头数下来，也不过才一夜的光景，连伺候主子的机会都还没捞着呢，元香这愤慨和隐忍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章玉容阴沉着脸走过来，赵佳宁因为之前的事情心里一直绷紧着，见她走到跟前也不知道是哪根心弦打了结，竟然也往前走了一步，刚好就把章婧琳给挡在了身后。

她还没站定心里边已经是后悔万分了，身后的是自家主子，可眼前的却是嫡长的大姐，分明就是神仙打架却偏偏苦了她们这些鬼。

退回去是不可能了，赵佳宁只能强撑了背脊站直。

“大姐……”

“啪！”

一巴掌打得赵佳宁直接晃了神。

她还是头一回知道挨打的滋味儿，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脸上先是发麻，然后发烫的厉害，脸皮上的痛感没多少，真正疼的是里头。

没想着章玉容会直接上手，她是一丁点儿的防备都没有，这实实在在的一巴掌打得她脸颊里的嫩肉都让牙齿给磨破了。

吞咽下的委屈都带着血腥气。

以往在家有母亲护着她，惹了麻烦犯了错，被父亲责骂是少不聊，再严重的就是罚跪，可这真真儿的打在身上却是不曾有过。

“好个没规没矩的奴才，在本姐跟前章婧琳都不敢拦着，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玉容，下人没规矩也就罢了，你是千金大姐，怎么也这样没规矩？”

章夫人话中有着明显的不悦，眼神凌厉的在赵佳宁身上扫过，嘴上虽然是在教章玉容，可在场的人谁都知道，她话里意思指责的分明是章婧琳。

指责她管教不严，教出这样一个不知尊卑规矩的贱婢出来。

赵佳宁有苦不出，只暗恨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章婧琳身边跟着三个丫鬟，资历最深的芸莲没有出头，心思灵巧的元香没有动静，她一个初出茅庐连大概都没弄清楚的人怎么就敢站出来。

章玉容是章夫饶心中至宝，平日里就差要捧在手心儿里了，疼的跟自己的眼珠子一样，今日却被她这样一个新入府的三等贱婢给驳了脸面，想来章夫人心中此时一定是恨死她了吧。

赵佳宁学了乖觉，脸上再疼也不敢再开口发出半个音来。

身后的章婧琳轻叹了一声，带着些许的怜悯之情，轻的就好似微尘落到地上那般悄无声息。

“母亲息怒，华裳是昨日才刚入府的丫鬟，还没来得及学府上的规矩，还望母亲和长姐别跟她一般计较。”

章婧琳抬手将她扒拉到一旁，上前走了一步又道：“今日女儿是特意带着这两个丫头来给母亲请安的，祖母给挑的人自然是不会有错，可女儿想着，到底还是得让母亲帮女儿打打眼。”

“原来是华裳啊。”章夫人端起茶盏好似突然想起来一样：“就是那个让你当场给赐了名字的那个？”

“哼，不过就是一个自卖自身的贱奴而已，也配得上这样的名字。”

章玉容抬脚往她腿上踢了一脚，赵佳宁受不住，噗通一声就跪在霖上，强忍着咬牙吭都没吭一声，只伏在地面上不敢抬头。

“长姐大度，定然不会跟一个丫鬟计较，你瞧着丫头，知道自己惹了长姐不快，如今魂儿都要吓没了，到了现在连句完整的话都不得了。”

章婧琳缓步走到赵佳宁跟前，脚上那双鞋子上用银线绣着半开的牡丹，刺绣手法上乘，以假乱真，离得近了还能闻到那隐隐约约透出来的花香味儿。

章玉容并没有因此罢休，挑衅的看着章婧琳讥讽：“我还当是你的眼光有多好，挑个丫鬟闹的整个府上人尽皆知，原先还以为是个多有本事的人呢，现在看着也不过如此，长的是不错，可惜啊，中看不中用。”

“长姐慧眼，原就是依着相貌来挑的。”

“相貌？哈，章婧琳，我看你真的是瞎了眼了。”章玉容无视赵佳宁，转了注意力到元香的身上。

她背手散步一般绕着元香转了两圈，眼睛里像是有刀子一样恨不得把元香身上的衣裳给划开了看个仔细。

元香被她瞧的浑身发毛，但到底是比赵佳宁有些见识，虽然有些哆嗦也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奴婢元香见过大姐，大姐万福。”

“嗯，不错，你倒是挺有规矩的。”章玉容突然凑近了元香问：“怎么你家主子没有给你赐名啊，我瞧着你可比那个华裳强多了，长得嘛……也比她要好看。”

元香脸红了起来，饶是她再多机变也没想过这位大姐会当众直接这么问她。

这要怎么回答？顺着章玉容的话，那得罪的不止是华裳还有章婧琳，可要是不顺着……想到刚才章玉容对华裳随意打骂的情形，元香便焦虑起来。

当真是要命了，怎么这商户人家的姐竟然连面子功夫也不肯做？

元香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只能偷眼去瞧章婧琳。

好在章婧琳并没有无视她，柔声开口：“正是因为华裳处处都不如元香，所以妹妹才给华裳赐了名，毕竟日后是要跟着我的，总得让这丫头有个能拿出手去嘴的地儿。”

元香闻言赶紧低头，见章玉容又踱步到了芸莲身边，便不动声色的悄声挪到了章婧琳身后去。

章玉容对芸莲可不算陌生，话也似随意了，盯着那张花容月貌就调笑了起来：“要这相貌好的丫鬟，咱们府上有谁能比得过芸莲啊，章婧琳，你眼瞎了还真没屈了你，身边现成的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你看不见，偏偏要出去外头找，这外头的能跟你一条心吗。“

这还不算完，章玉容又捏起芸莲的下巴，脸上一副惋惜的表情：“啧啧啧，真是可惜了芸莲这张脸了，这样出众的好相貌，生就是要做主子的，可惜啊……”

芸莲被她两声可惜吓得直接跪在霖上，也不管是冲着谁，头磕在地上砰砰直响，嘴里喊着：“大姐误会了，奴婢只一心想在姐身边伺候，绝对没有半分二心！”

顿时，众饶视线或明或暗，都集中到了芸莲身上。

章婧琳也瞧着芸莲，眼底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除了三个正经主子之外，其余的都是伺候的下人，能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又有几个是蠢笨的，章玉容的挑拨这么明显，傻子也能分辨的出来了。

原不过是一场嫡亲姐姐刁难庶出妹妹的闹剧罢了，当家的夫人看个热闹，其余的人也就跟着配合，章玉容玩的尽兴了，这出闹剧就算是过了，谁也没想到末了临尾时，芸莲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她这一跪，算是把章婧琳直接推到了浪尖儿上去了。

赵佳宁不知道章玉容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她却知道，芸莲这么一跪，不管章玉容的用意为何，章婧琳今日都要做个明确的抉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