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尤大的家中歇息一晚之后,色尚未大亮,楚曦一行人已准备朝着云山进发。
空欲亮不亮,太阳尚未升起,甚至空中尚还挂着皎月。
初晨的山林显得格外的清晰,当然那没有裹挟着暖意的早风也是格外刺骨的。
侍卫精神抖擞,似乎昨日的匆匆赶路并未给他们添上丝毫的疲惫一般。
他们宛若松柏一般站在健壮的黑马旁,整装待发,等着一声令下便可利落地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而在车马的最前方,那篱笆门前,芸婶正拉着睡眼朦胧的姑娘依依惜别。
“怎的这就要走了呢……”
芸婶望着仍旧带着幕篱的姑娘,眉眼之中满是不舍。
虽然自这位贵人来到这里起便一直戴着那白纱幕篱,她并没有见到过这惹人疼爱的贵人究竟是何模样。
但是,她就是知道,眼前这藏在幕篱下的贵人定是有世间最美好的容颜,这种知道没有原由。
她与她家那口子过了大半辈子,但可惜早前她伤了身子,郎中过他们此生怕是无缘子女。
而不知为何她一见到这贵人,心中就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喜爱。
想到这里,芸娘望向姑娘的眼神便更是灼灼,目光灼热到连一旁的尤大也看不下去,不住地开口催促。
“诶,那啥,要大亮了。”
男人用眼神不断地瞥向芸娘与姑娘相握的手,装作若无其事地开了口。
同时心中暗衬着,这都要大亮了,这也该是要分开了罢。
“催催催,你催甚催!”
芸婶毫不犹豫地赏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一旁的大老粗,“又没与你话,你急啥急,当是要赶集呢!
再了,那云山不就在那里么,这么大的山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楚曦看着一旁被芸婶训到委屈巴巴,手足无措的高大男人,心中不由憋笑。
但是尤大的话确实是提醒了她,是时候该离开了,此时走不定能在太阳落山之前登上那云山之巅。
若再迟些,怕是要抹黑登山了,虽然这也没什么不可,但是趁着白日光亮登山与抹黑登山相较,终究是安全许多的。
于是乎,姑娘便对着面前依依不舍的芸婶提了去意。
“芸婶,这时辰去往云山是正正好的,若是再晚一些,那宁宁怕是要抹黑了。”
姑娘动了动被她紧握在手中的手,反握,娇软着声音道:“宁宁相信待他日有缘之时,宁宁与芸婶终究还是会相见的。”
道这里,姑娘在一旁尤大灼灼的目光注视下,动了动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做贼一般地同芸婶道:
“况且……宁宁偷偷告诉你哦,这里……”
姑娘伸着一直指头,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这里告诉宁宁,宁宁与芸婶的缘分定然不浅,他日我们定然还会相见的!”
“哈哈哈,好好好,芸婶这就等着与宁宁再次相见的日子!”
芸娘拉着楚曦的手,叠声道好。
姑娘古灵精怪的模样逗得芸婶笑意不止,那言语更是令她感觉到熨帖万分。
她知道现下的时辰已无法再拖,否则便当真是要抹黑登山了。
即便是心中尚有诸多的不舍,但是芸婶还是放开了姑娘的手,与她到了别。
“宁宁若要登山,定要心些知道不?”
“好,多谢芸婶昨夜款待,芸婶再见,宁宁,宁宁定然会想你的。”
芸婶爱怜地瞅着身前的姑娘,声音微带着哽咽。
“你这孩子什么谢不谢的!芸婶知道了,芸婶定然也会想宁宁的。”
而一旁的尤大见到这恨不得黏在一起的腻歪两人终是分开,几乎是立时便利索地上了马。
男人连与自家婆子到个别都没有,似乎是逃也一般地打马上前,去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而姑娘在安妈妈的搀扶下进了马车之后,一行人便极快地起了程,车轮滚动,极快地便没有了踪影。
而篱笆前的布衣妇人一动不动望着前方,看着车马离去,尘土飞扬。
当那车马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时,妇人终是有了动作,只见她微侧过身子,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水光。
芸婶复又望向姑娘等人离去的方向,她的目光沉沉,眼中夹杂着的情感似乎分外复杂。
那眼中,有欢喜,有悲伤,有庆幸还有无法抹去的爱怜心疼。
没想到在无意之间,在这方地之中,她竟真的再次见到了她。
虚中有女,投诸魂灵。
半晌之后,站在篱笆门前愣愣地直视前方的妇人终是收回了目光,转身朝里走去,只是那妇饶步子似乎是分外地沉重。
而于此同时,坐在车厢里的姑娘,也在心中思索着她此番遇到的这位妇人。
方才她与芸婶的话语并不全是劝慰,而是,她当真是有一种由心而生的感觉,感觉她与那位芸婶缘分匪浅。
她总觉得,她似乎曾在何处见过这位女子,然而极快地,姑娘心中一笑,摇摇头摇去脑海中异想开。
这怎么可能呢?她如何可能见过芸婶,不她头一次来到这林南郡。
便她自出生起便呆在帝都,后来更是随师傅去了书院,她又如何可能见到过这偏远村庄中的妇人?
然而,半晌之后,楚曦掀开了车帘,对着近旁的一名侍卫道:“你去前方将尤大唤来。”
“是。”
黑衣侍卫颔首回应后,足下一紧马腹,朝前而去。
安妈妈看着姑娘一连串的动作,不知道这究竟是意欲何为。
搅拌着茶汤的长柄木勺不由地顿了几顿,她平日端肃的容色上不由地多了几分疑惑。
待尤大骑着马跟来到车窗边上时,那神情也是颇带疑惑的,因了他实在是想不出在此时这位会有何时需得寻他。
但是男人又转念一想,莫不是此行出了什么岔子?
想到这里,尤大的神情不由地严肃认真了几分,只见他骑着马紧跟在车窗旁,望向车厢中靠近窗子的姑娘。
“贵人,你唤人前来,可是此行出了什么岔子么?”
他见贵人久久未有回应,心中不由地提了几许,暗衬着,看来这岔子怕是不!
楚曦望着神情越发凝重的粗犷男人,歪了歪脑袋,声音清脆。
“没有啊,我就是想寻你来问问芸婶的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