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杀头，刘家三族五代不准入朝为官，男为官奴，女入教坊，遇赦不赦。他拼了命的争取的功名，只因一时之差，就亲自断送在了他的手上。

“王爷，王爷，此事乃下官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还请王爷宽恕啊，王爷。”三族五代，即便刘家如今没有可造之材，但也不排除他的孙辈，侄孙辈是个大才啊。可这道圣旨，直接就断送了刘家将近几十年的荣光。

慌神之下，更多的还是惊恐。

刘成此刻也管不了太多，哪怕膝下早已麻木，没有知觉，他仍踉踉跄跄的跪行到墨萧然的脚下。可看着他身着上好的云缎，洁白无尘，又一脸愠色。刘成不敢伸手去抓他的衣角，只得不住地磕着头。

脸上的泪，早已被北风吹散，凝在脸上，生疼。就是那额角，磕在坚硬如石的雪地上，不一会，就染红了片白雪。白中带红，分外醒目。

可偏偏没有一个人同情他。百姓没有求情，依仗他鼻息生存的衙役没有求情，瞧着他孤助无援的样子，大家只觉痛快。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墨萧然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轻蔑的瞥了一眼，挥了挥手，吩咐衙役们将刘成押入大牢。

“苏少师，你带着一对衙役前往刘府，将刘家众人押进大牢。燕知府，你带着禁军将东西卸下，再折返将物资尽数送来，直接送到医馆内，交给泽谦。”墨萧然沉稳的发布着命令。

那些衙役，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原先刘成是这陵县的地头蛇，只要不祸及自身，他们着实没必要拼着扒官衣的风险，去得罪他。可如今形势变了，刘成眼见着大势已去，他们若是再助纣为虐，下场只会更惨。一番权衡之下，谁还敢私下动手脚。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刘成。

至于去刘府的，更是有苏少师亲自坐镇，哪个敢在这个当口上耍心眼子，放走一个刘家人，那不就是把自己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等着被人踢吗？他们可都不是傻子。

“朝廷来迟了，让你们受苦了。本王代朝廷，向你们致歉了。”墨萧然微微颔首，向围观的百姓行了一礼。

百姓大多淳朴，即便受了苦难，但也不会迁怒到旁人身上。而墨萧然本身还是个王爷，如此诚心实意的向他们致歉，他们心怀敬意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怪罪到他身上。

要怪，就怪那刘成太不是个东西，明明也是个土里刨食的出身，发达了就忘了本，这才是百姓最不能容忍的。

可他们嘴也笨，不会什么文绉绉的官话，又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墨萧然甫一低头，这些淳朴善良的人们，倒紧张的手足无措，不知该些什么了。只得齐刷刷的跪地，赞些皇上英明之类的。就是这些，也是他们从戏文里才知道的。

“冷，大家都快起身吧，别受了寒。”百姓众多，墨萧然也不好一个一个去扶，只得微微摆了摆手，赶紧免了大家的礼。恰好这时，带来的部分物资已转运完成，燕青翰也带着禁军们往回折返。墨萧然也得去灾区走走，耽误不得。

“泽谦，你带着这些伤者去最近的药房，在那里开设义诊点，准备救灾。一切费用，朝廷承担。”墨萧然亲自扶起方才那位老者的手，将他交给了柳泽谦。自己则带着墨初尧的那名暗卫，随着指路的百姓，往河村而去。

原先的河村虽不富庶，但也有着土质不算好的辽阔田野，村口的溪中，鱼儿嬉戏，蝌蚪成群，也是显而易见的景象。家家户户的房子虽不好，但也干净整洁，别有一番特色。

可如今呢？银装素裹之下，溪没了声息，田野更像是被尘封了一般，光秃秃的，毫无生机。就连那茅草堆起的房子，也被积雪压弯了腰，又因为官兵的镇压，整个村子布满了死气，杂乱的如同被洗劫过一般。

村子里的人，一些在镇压中丢了性命，一些被拉到了城门示众，剩下的躲在村子祠堂里的，也不过是些老弱妇孺。怀中紧紧抱着孩子，身上的棉衣也破了洞，面黄肌瘦，眼窝凹陷，粮袋里的糙米也近乎见磷。若是墨萧然再晚来上几日，这些人，怕不是饿死，就是冻死的命了。

“村里的里正是何人？”亲眼看见的，远比从书文中感受到的更为热烈。墨萧然心酸的同时，心中更对刘成多了一分厌恶。

“王爷，方才那老者，便是这河村的里正。”

话的是引路的一位大叔。

听到他对墨萧然的称呼，原先眼中还毫无波澜的妇人，突然就像漂泊中的浮萍抓到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齐刷刷的跪地，向墨萧然磕着头。

“请王爷救救草民，请王爷救命啊。”他们不知道王爷是多大的官，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能力帮助他们，但看那通身的派头，比他们见过的县令要高档的不是一星半点，索性死马当了活马医。以他们如今的生活，即便是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何不拼一把。

“里正等人已送到了医馆，那罪魁祸首也将伏法，即日斩首。河村以后，定会恢复原本的模样，甚至比原先更好，请大家放心。”对于这些村民来，他们不愿意听什么大道理，只有最质朴，最简单，最实用的话，才能让他们看的到希望。

亦如现在。

“多谢王爷大恩，多谢王爷。”得到了保证，他们更是激动地不断磕头，眼中含着的，是对生的希望。

墨萧然见过很多次泪流满面的场面，也有过许多次被人不停叩首的经历。可没有哪一次，像今日一般，让他如此心生酸涩，眼眶胀痛。。这些饶愿望最是单纯，只是想要活着，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好自己平淡温馨的生活。

可在这个世道，这个愿望又显得如此艰难。强权之下，他们没有可选的余地，一条生命，在权贵眼中，也不过如同一只蚂蚁一般，碾死又显得极为容易。

墨萧然见不得这样的场面，摆摆手，让乡亲们帮忙，将人扶了起来。转身，就着手安排着人带他们入城，为他们诊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的家园，也是时候重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