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一个大丫环匆匆去了,桂风也离开到四处叫人,独红衣呆站在秦宛月身后,忽觉心狂跳起来,忍不住偷眼看向秦宛月,却见她照旧做活,这阵儿正把脂膏和调好的花露放在一起熏蒸,格外仔细地嗅着氤氲白烟中的香气。
不出半刻,司云不知所以地踏入西院,却被命候在门前。约半炷香的功夫,秦宛月吩咐灭了火将蒸制好的香膏取出晾着,等一应器皿拾掇完,方揩着十指回眸笑道:“让司云姑娘久等了。过来说话……”
司云半情不愿地行个礼,抄手问:“不知小郡主相召,有什么吩咐?”
秦宛月朝桌上破裂的玉盒一挑眉,含笑道:“本郡主只是想问问,这盒儿是如何裂的。”
司云蹙眉看看一脸冷寒的红衣,朝旁边垂首静立的寒竹一扬头道:“那个丫头笨手笨脚的没拿住,给摔了。”
小丫环青柳闻言,忍了半天的眼泪滚滚而落,抽噎道:“……不是竹姐姐摔的……分明是你非要抢,没拿住才掉地上的,怎么、怎么可以赖在竹姐姐头上!……”
司云愣了一阵,怒道:“胡说!你个小丫头青天白日的胡说些什么,怎就成了本姑娘的错了?!”
寒竹将青柳揽过来凤眼一瞪:“司云姑娘,青柳还小你不要吓着她,有话跟我说。方才你还无畏天地的,怎么到郡主面前就不认帐了?”
司云惊惧交加地颤声道:“你……蒙了心的,红口白牙说瞎话!”她猛然转向石桌旁两人抖抖道:“郡主,这盒子当真不关奴婢的事,是她们两个损毁的,反嫁祸给奴婢!”
上官清英被吵得脑仁发胀,暗地里直推秦宛月。秦宛月看向寒竹,笑意渐敛,冷声问:“寒竹,你为何要说谎,把错推在司云头上?”
寒竹撩衣跪倒,一字字道:“郡主,寒竹去年底才进府,从未与司云姑娘谋面更无龃龉,根本没有理由嫁祸。毁坏御赐之物乃重罪,借多大胆量奴婢也不敢。退一万步讲,若真是奴婢所为,我与司云姑娘无冤无仇为何要嫁祸于她?还请郡主明鉴。”
司云锐叫道:“你胡说!你赌咒啊,你敢不敢发誓说你没有说谎?!”
寒竹回首,竖起三指凛然道:“天地在上,日月为证,我寒竹今日绝无半分虚言,如若欺瞒,立时死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又盯着司云问:“司云姑娘,那你呢?”
“你……”司云急怒中对上秦宛月两颗笑意似有若无的眸子,登时觉得心口一凉,她骤然扑向寒竹尖声道:“我与你何怨何仇,你竟——”院中仆妇见状,慌忙上前一左一右死命按住,口口声声直道“姑娘冷静”。秦宛月欠身,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司云缓声道:
“司云,现今当着本郡主和长姐的面,你都这般肆意妄为,喊打喊杀的,若说抢夺玉盒之事你做不出来,本郡主还真有几分不信。”
司云气急败坏,蓦地怒视着红衣嘶声道:“是你撺掇的,一定是你!”
秦宛月冷眼扫去,寒竹立刻起身,走过来反手一掌,司云嘴角登时溢出一丝血痕,便见秦宛月面色淡淡,漠然道:“年节时母妃才为着府中以下犯上、仗势压人之风动怒,连红衣都被牵扯其中,你一个二等婢女,做这张狂样子给谁看呢?”
“盒子……不是……”司云强忍唇角间的疼痛,双眸满是忿恨地睃着寒竹,口齿含混不清,“……她,骗人……”
“她可是都发毒誓了,你还咬住不放,可见是个敢做不敢当的。”秦宛月冷冷笑着,“司云,损坏御赐之物,以下犯上,仗势欺人,拒不认罪,四罪合一——越王府怕是留不得你了。”
司云拼命挣扎,嚷道:“我是赵娘娘院中人!你敢动我!”
“长姐,”秦宛月诧异看向上官清英,“我处置她,算逾矩么?”
上官清英早已双颊涨红,听罢拍桌而起怒叱道:“你是郡主,还发落不得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么?趁早处置了,没的丢母亲的脸!母亲那边自有我去说。”
司云瞪大双眸满眼不甘,却听秦宛月淡淡一声“聒噪”,寒竹劈面又是两掌,径将她打懵了。
“上次母妃开恩对红衣减罚,本想以儆效尤,却不见效,想来还是太仁厚了。”秦宛月轻叹,环视着院中整齐两排小心翼翼的丫环们,“司云犯过极重,掌嘴二十,杖责四十,即刻逐出王府,除身上衣物,其余衣饰一概不许带走,全散给府里丫头。”静默一刻没人敢应声,她眸色骤然阴冷下来,厉声道:“红衣,掌嘴!”
红衣高声应下,几步来到司云面前,轻声道:“司云,做事不要做绝,万事要留后路——可见说着容易做着难啊。”
司云不及出言,红衣已左右挥手,极其冷静地一掌掌打下去,众人看得心抖手颤。上官清英还在生气,恨不能跳着脚喊“使劲打”,又巴不得亲自动手,只怨自己平日给母亲请安时太不仔细,留这人白白坏了母亲名声。再看秦宛月,她正垂眸喝药,又挑了两粒渍梅,对眼前这一幕根本视若无睹。
杖责过后司云已哽哽一息,被拖拽出院门。施杖仆妇背心湿透,其余丫环战战兢兢挤在一起,不敢出一声。秦宛月此时已将香膏制好,另寻一只小盒装满,推给上官清英笑道:
“长姐,别生气了。这盒你且用着,不够了只管来拿。”
上官清英揣好银盒,只觉气尚未平,拂袖起身道:“小宛,你罚得太轻了,这种人就该严惩,严惩啊!你快好生歇歇吧,我明儿再来看你。”说着拽过棠风一阵风般走了。秦宛月亦揽衣起身,向众人淡声道:
“你们也都看见了,以后行事需得当心,不要落得司云一般下场。都散了罢。”
“……是……”
“桂风,把香膏收好。红衣,扶我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