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你手上沾染了业障!是因为那个书生吗?”
“嗯。”
扶风觉得,那样美好的少年,不应该死去。
该死的,是那些恶人。
扶风变了,她眼里的世界变得非黑即白,再也容不下沙子。
后来,再有人去伤害张深,或者惹得张深不快时,扶风都会亲自去解决了他们。
她本就是鬼魂,因为不舍这座温暖的小城才一直没有投胎。这城里还有她的家人,她只想看着弟弟替她承欢膝下,娶妻生子,到时候再去投胎转世。
扶风刚出生便夭折了,名字还是她自己取的,是出自张深画的一幅柳树图,名杨柳扶风。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鬼魂之身,长到如今的十六岁。
家中人虽痛心于多年前失女,可过了十六年,却也淡忘了她的存在,甚至族谱里也没有她这一号人物。
扶风也不执念,她性格素来开朗,只是她喜欢去看张深画画。
那年,张深十二岁,便以卖画为生,起初的时候确实没什么人看。
多半是同情或嘲笑居多。
只是扶风喜欢,总觉得张深画什么像什么,以后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她每天都跟在张深的身旁,看着青涩的少年一点点长大,白皙稚嫩的面容一点点变得端正好看,就这么悄悄地情窦初开了。
有时候看见那些来买画的姑娘们盯着张深看个不停,扶风便会站到她们面前吹出一阵阵阴风,将她们吓得急忙跑开。
这导致有一段时间,张深的画几乎卖不出去,吃的也格外清淡。
扶风愧疚极了,于是也不敢再作乱。
只好强忍心中的醋意,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这样美好的人,只要远远看着便好了。
扶风每次都这么安慰自己,每次都能感觉到胸口刺刺的疼痛。
直到她沾染人命,修成了恶灵。
这样的灵气越发的强盛,扶风很快便化出了人形。
一个绝美出尘的白裙少女,除了双颊不够红润之外,倒真算的上是倾城之姿了。
张深拉开门,看到扶风犹犹豫豫地站在门前,愣了愣。
“姑娘,你是来买画的吗?今早已经卖完了,明日再来吧。”
温润的声音,流水潺潺般好听。
“不,我是来向公子学画的,我这里有一百两银子,当做学费可够?”
扶风举起一个绣荷花的锦囊,声音越说越小。
她知道张深爱钱,因为可以换名贵些的墨水,所以之前杀人后,她都会习惯性地拿走他们的银票,屯着屯着也有几百两了。
张深错愕了半晌,随即喜笑颜开,接过银子,敞开大门,将扶风请了进去。
一连几日,张深都没有出去卖画,手把手教着扶风作画。
张深惊讶于扶风对自己的了解,更满意于她的作画天赋。
两个人如同相见恨晚的知音一般,又因多日相处一室,感情也飞快升温。
张深毫不意外地爱上了扶风。
他爱上这样的窈窕淑女,欢喜她的一颦一笑,欢喜她叫自己师父时的可爱娇弱,欢喜她倾城雅致的容颜…
可张深似乎一日比一日憔悴,明明好好的一个人,却因靠近了扶风,而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
扶风心疼不已,可又不舍离去。
她对他的执念,早已深入骨髓,又怎能轻易放下?
在烛火摇曳的夜晚,张深跪下,深情地请求扶风嫁给他。
扶风眼含泪水,开心地点头。
她明白,她很自私,可是她还是不想自己走后,张深也像她的家人一般轻易将她忘记。
新婚之夜,张深应扶风的要求,没有请任何旁人,只他们两人,拜了天地,拜了空荡荡的高堂,夫妻对拜。
扶风第一次穿这样火红的衣裙,原本白皙得毫无血色的脸蛋,因为抹了胭脂而变得娇艳欲滴。
红盖头垂在她的鬓边,烛火映出她绝美的面容。
张深素来澄澈的眸子幽深点点,交杯过后便将面色通红的扶风抱去了床上。
这一晚,他们结合了。
古往今来,一旦违了天道,便总是没有好结果的。
跟恶鬼结合,新婚第二天张深便一病不起了,整个人的发色已有一半成了白色。
看着床前泪流满面的妻子,张深勾起干涩苍白的唇角,温柔地笑着:“我早知你不是人,可是我还是爱你。我只要你不走,就够了。”
扶风哭得更大声了,娇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双目通红。
扶风去问那些鬼朋友,问他们怎样才能救张深。
“正因为你吸走了他的精气,他才会衰老得这般快,只要你死了,那些灵气便会回到他的身体,人自然也就好了。”
扶风面露苦涩,但知道张深还能好好活下去,她便心满意足了。
扶风花钱,寻了许多良家女子去照顾张深,都被赶了出来。
她总是能在门外听到张深歇斯底里的大喊:“你们都给我滚,我已经有妻子了,我要等她回家。”
“滚!不许碰我!”
扶风捂着脸流泪,拗不过张深的倔脾气,她最后还是不声不响地回了家。
准备了张深爱吃的菜,扶着他坐下来用餐。
“娘子,你怎么出去好几天啦,是不是给我找药去了,没事的,你看,我这身体硬朗着呢,咳咳…”
张深抬起胳膊比划着,不一会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对于那些女子,张深一字不提,他,害怕扶风会说出一些他不愿意听的话。
扶风忍着心疼,拉住他的手,温声说道:“夫君,快吃吧。”
夜里,张深抱着扶风躺下,一双眼睛怎么也不肯闭上,生怕下一秒怀里的妻子便会消失不见。
可最后,他还是睡着了。
扶风抹去了他的记忆,随后便自行了断了。
鬼,本就不能再死了,因为对于扶风来说,再死一次,便是魂飞魄散。
扶风最后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夫君,原本美好无比的少年,如今却像个快五十岁的老头子,虽也棱角分明,却也再不如初见那般神采飞扬了。
扶风走了,永不超生,再也会回来。
她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她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喜欢的人也深爱着她,这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只是,他们没有走到最后罢了。
张深醒来后身体又恢复了年轻康健,他忘了一切,却总是梦见一场婚礼。
那场婚礼中,他娶了一个极美的女子,名叫扶风。她和他一样,喜欢作画,品茶,性子淡雅。
“最后…张深再也没有娶妻,不知为何,他作的画再也不是山水风光,而是一个名叫扶风的女子…院长叔叔,你还在听吗?”
故事讲完,月牙轻声总结着,一瞬便将人拉回了现实。
而在这时,屋子的大门也穆地被打开,走出一个仙气飘飘的白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