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妍把郑良叫到办公室,把门开着,外面还叫了一位保安守着,以防郑良激动之下伤人。
虽然他一个人应该也能放倒郑良,但开着门,更容易跑一些。
郑良神情淡然,完全没有不关注生了儿子还是女儿,而是问起了卫灵香的情况:“医生,灵香的手术顺利吧?”
韩秀妍答道:“挺顺利的,但怕有产后并发症,所以还要在ICU里观察几天。”
“哦……”,郑良哦了一声之后,就沉默下来。
沉默带来一股压抑,这让韩秀妍倍感不自在,“那个,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都行!”,郑良无所谓地道:“生的是男还是女?”
“嗯……儿子!恭喜你了!”
“哦!”
“想好名字没?”
“没有!”
“没提前想吗?”
“没有!”,郑良轻轻吐了一口气,“灵香说她会给小孩取名的。”
“呃……”,韩秀妍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他老婆给他生了个混血儿,“你们结婚时间挺晚的哈,儿子都快生了才结婚。”
“抽烟吗?”,郑良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香烟,递给韩秀妍一支烟。
“不,谢谢!”,韩秀妍拿了个纸杯,盛了点水放在郑良面前。
郑良点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扭头朝窗子重重地吐了出去,拧回头后,“医生,你有话直说吧,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母子健康,没什么大碍!”,韩秀妍看郑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是、就是……”
“你直说吧,我扛得住的!”
“呃……孩子的眼睛是蓝色的!”
“哦……”
“哦?”,韩秀妍眼神奇怪地看着郑良,“你一点都惊讶呢?”
“呵”,郑良嘴角勉强扯了一下,“灵香都跟我说过。”
“啊?!”,韩秀妍心下一楞,要是卫灵香都坦白了的话,那他就不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安慰郑良。
“哎……”,郑良长长地吐了一口烟气,“这事说来话长……”
原来卫灵香和郑良是一个地方的人,十年前从老家来星城闯荡。
他们在星城稳定下来后,就结了婚,一年后卫灵香怀了孕,但是她在一家服装设计公司正处于关键的晋升期,后来没跟郑良商量就自己去做了流产手术。
郑良一怒之下,与卫灵香大吵了一顿之后,坚决地与她离了婚。
之后卫灵香去到外地发展,成了很有名气的设计师。
而郑良却因为一次意外,受了重伤,切掉了一半的肺叶,也无法再生育,劳动能力大减,只能靠网上接点零活,勉强维持生活。
两个月前,大着肚子的卫灵香突然回来,找到他,说要请他帮忙照顾孩子。
“你知道吗?”,郑良自嘲地笑了笑,“她给我买了一套三居室,还有一间公寓,还有五百万存款!”
“钱,我用不了,是给孩子用的,我也不会动,因为我真想要个孩子!”
“那两套房子,她说,给我养老用的,一套出租,一套自住,即使孩子以后不认我这个养父,也好有个依靠!”
“我能说什么呢?出来打拼十年,连套房子都买不了,还活成这么个鸟样!”
“孩子不是我的,别人怎么说,其实都无所谓了……”
郑良又沉默下来,手里夹着的烟快烧到他手指了。
“烟烧完了!”,韩秀妍提醒道。
郑良把烟头扔进纸杯里,好像扔下了心里的一个千斤重担,“真的,我无所谓了!”
“你知道,灵香为什么不想养孩子吗?”
“有什么特别的考虑?”
“她要出国,跟孩子的父亲结婚,她们要做丁克夫妻,所以不想要孩子,但她又想留下个爱情结晶!”
“所以,她跟你结婚,然后再离婚,孩子就顺理成章成你儿子?”
“是的!”
“……”,韩秀妍无言以对,这卫灵香还真是老谋深算。
“就这样吧!”,郑良又拿出根烟,准备点着时,又塞回了烟盒,“谢谢你,医生,说出来后,我心里舒服多了!”
“想开了就好!”,韩秀妍安慰道:“小孩子是无辜的,对小孩子好一点!”
“嗯!”,郑良点了点头,“其实我很想有个儿子的,当年要不是灵香,哎……”
郑良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没继续说下去。
“我带你去看看小孩子吧?”,韩秀妍起身说道。
“先不去了!”
“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嗯,本来灵香想着生完小孩就进月子中心的,孩子也会一起带走!我也不会以父亲的身份出现,到时我对别人说,这是我收养的小孩!”
“所以,是男是女,是外国的还是本国的,其实你都无所谓,有收养的理由帮你挡着?”
“是啊!”,郑良问道:“我这是不是很像驼鸟啊?”
“不!”,韩秀妍的手按在郑良的肩膀上,认真地道:“你是个好人!”
“我是个好人!”,郑良笑容透着难以言喻的苦涩,“我是个好人,对,我是个好人!”
“那你这几天先不要来医院,等她们母子可以出院时,我通知你!”
“不用了,我就陪着灵香吧!反正没多久,她就要出国了,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再见面!”
“孩子在国内,她也不回来?”
“不回,她让我别告诉孩子有她这么一个狠心的妈,就当她死了!”
“啧,够狠!”
“嗯!”,郑良认可地道:“我希望她更狠一些,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不狠一点,很难立足!”
“……”
韩秀妍心里着实同情郑良,不知道他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能遇上卫灵香这么一个女人。
“我走啦,谢谢!”,郑良站起身,朝韩秀妍伸出手,“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久!”
“保重!”,韩秀妍与他重重地握了一下手。
“谢谢!”
郑良走后不久,张景就进了办公室,他打量着韩秀妍,笑道:“大师,没被下锅煮了啊!”
“阿弥陀佛!”,韩秀妍双掌合什,仰头望天,“佛祖啊,本大师又拯救了一个迷途羔羊!”
“厉害,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佛曰:不可说!”
“说嘛,说我学习学习,我也去普渡众生!”
“哈哈,徒弟,跟着为师,我带你去取经!”
“……”
三天后,卫灵香从ICU出来,就去了星月一院附近的一个月子中心,孩子也一起接了过去。
郑良办完出院手续后,特地拎了一个大果篮到妇产科,没找到韩秀妍,就放在韩秀妍的办公桌旁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