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千凌回家的途中还尚未反应过来，只有鼻尖还依稀留有女子身上的淡淡幽香，很快便也消散了，仿佛只是一场浮华之梦。

夜来临，府中一片宁静，没有人发现少了一个男孩，没人知道他今日的生死经历。男孩悄悄地来到一处墙角，扒开草丛，一个小小的洞口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小家伙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看看，确定无人后方爬进去。未几，又伸出半个身子，把草丛重新扒到洞前，看不见脸，两只小手迅速的把草丛又整好，而后整个人消失在夜色里。

沿着幽深的小径往里走，小小的身子七拐八拐的终于来到一处院落。院子不小，却是空荡荡的，除了一口井，一张破旧桌子，和一把小椅子外，就只有门前屋后的几棵高大的树。

夜风微凉，树影幽魅，高大的树上，那一抹白隐在树枝间，衣袖微扬。

九幽浔静静地看着那小人儿一会儿抬水，一会儿烧火，一会儿洗菜。无法想象，这是个不过六岁的孩童。

没有灵力，袅袅的炊烟仍在夜色中缓缓升起，小小的火苗在风中似有湮没之势。

九幽浔眸色未变，只有指尖微光闪过，转瞬即逝，便见那本快熄灭的火突然又燃烧起来，甚至于烧的更加旺了。

祭千凌的脸上满是笑容，一瞬入她眼，如入无尽深渊，掀不起半点风浪。

若能一直笑着便也好了。

似有若无的一声轻呢在风中散去，不留一丝痕迹。

再看，树上已无人影。

可九幽浔不知道的是，纵然无灵力，祭千凌的耳力也是极好的，她更不知，有一个人闻过她身上的气息，此生，便再也忘不了了。

祭千凌抬头向四周环顾，最后把目光落在九幽浔方才站过的那棵树，眸中带有一丝探究，终是没能发现什么，只得带着疑惑转过身。刚刚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有风拂过，掠过那树梢，带来淡淡幽香，淡得几乎闻不到，可偏偏传入了祭千凌的鼻中。

这香味，好熟悉。

祭千凌歪着脑袋，努力回想自己在哪里闻过这味道。

他的小院素来只有他一人，鲜少有外人来，至多不过几个丫鬟奴才，连他那母亲、姐姐都未曾来过，怎会有香味？院中并未种花，他平日里也不出门，只在小院待着，今日是头一次出门，否则也不会迷路误闯禁地。

等等，他今日去了禁地，那香味是……

又想起方才突然变得旺盛的火，和那声轻叹，一时心中一震，满目惊喜，还有些许不解。

所以，方才来的是小姐姐？她是来……看我的？小小孩童只觉得不可置信，眼泪却早已悄悄落下，才惊觉他已许久未落泪。有暖流划过心尖，流入心底。

未几，祭千凌擦干泪水，再次抬头望向那树，心中已有了计较。

次日清晨，方破晓，祭千凌便已收拾妥当，再度出门。

目的地，禁地。

……

而此刻，世人口中的禁地里，女子还坐在那棵树下，仍是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杯茶和一本书。

有人闯禁地。

九幽浔似有所感，翻书的动作略微停顿，而后继续若无其事的翻阅手中的书。

太阳不知何时升起，已挂高空，阳光透过树梢打在女子身上，白皙的脸在微光中平添一抹神圣之感。

祭千凌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幅沐浴在阳光下的美人图。下意识的放慢脚步，小心靠近，呼吸都变轻了，大气不敢出，似是怕惊扰了她。

终于还是缓步来到九幽浔的身旁，本有一堆的豪情壮志，却在见到她时，祭千凌一字也说不出口。

好在，这一次，九幽浔并未让他久等。

“昨日方与你说，此处乃是禁地，今日便忘了吗？”九幽浔依旧看着手中的书，连翻书的速度都未变过，一度让祭千凌怀疑是不是她开的口。

可祭千凌毕竟还小，也未曾多想，只听到九幽浔的询问一下子变得无措起来，“我，我，我是来……是来寻姐姐的……”

说到这儿，男孩低下头，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姐姐，我想……”

“不必多说了。”九幽浔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祭千凌。

祭千凌一愣，脸上的红晕霎时退了下去，反而变得苍白起来，小姐姐连听都不愿意听吗？

“本座不收徒。”

祭千凌的心再度一惊，面上一片怔然，她怎知……

“你走吧，往后莫要再踏入此处。”话语落，人欲走，袖子却被抓住，低头看去，小小男孩脸上已无血色，苍白得令人心疼。

“姐姐……你不要走……我，我是真的想拜你为师……我，我知道我天赋差，但是……”

男孩的眼底满满的真诚与期待，干净纯粹的让人不忍破坏。

“拜师？你可知本座是何人？”

祭千凌闻言一怔，“不知……”

“你可知此处为何为禁地？”

“不知……”

“你什么都不知，便说要拜本座为师？”

面对九幽浔的一个个问题，祭千凌面色越发苍白，心中一阵无力，“我……”

低头，手轻轻放开，再开不出口。

九幽浔看着祭千凌，似乎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他无助的样子，何尝不是那时的她？

场景，何其相似。

“哎……”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罢了……”

“本座可以为你开灵脉，亦可教你修行灵力。”九幽浔终是开口，“但本座不收徒。”

祭千凌闻言猛然抬头，眼前已无九幽浔的身影，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熟悉的味道。

“明日日落于山头之时，到此处来。”

祭千凌怔然的目光不曾移开过，面对空无一人的四周，有一瞬间的茫然，回神后便是无尽的喜悦与激动。

他终于，可以修炼灵力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