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甄牧遥为什么知道,娘喂,当初闻人旸议亲,她娘也想将她嫁过去啊,是她极力反对,表示那样“经纬地之才”不是她这样庸俗的女子可以消受得起的,算了吧算了吧,她娘一阵叹息,最后才作罢,没有让闻人旸的“妻子候选大军”再添一员。
想要议亲,各方面自然就要先了解,所以,闻人家,至少大房的人员构成,不少高门大户都是知道的,他们家知道的还是最基本的,换成真有心的,祖宗三代都能扒一扒。
“我是次女,我们家书呆的双生姐姐,自幼生长在外,前不久才回家。”草解释道。
甄牧遥想了想,她娘似乎也过一嘴,貌似闻人家是丢了一个姑娘,了然。“闻人姑娘能回家,那真是大的好事儿了。”
跟之前那些姑娘相比,她是真没别的想法,对草也没探究或者看不上,相反还带着些许祝福在里面。
“可不是呢,因为四姐姐回来,我们全家都很高兴呢。”
没有对半路多出来的姐姐表示不满之类的,甄牧遥对闻人滢的好感也不由得多了几分。
“四姑娘兴许是不知道我是谁了?我祖父是承恩公,我爹,我爹现在不在皇城,在地方为官。姓甄,名是上牧下遥,放牧远方。”
瞧着甄牧遥兴致盎然的笑,草也笑道:“我复姓闻人,回家之前姓林,单名一个萱字,萱草,忘忧。”
“黄花菜啊。”甄牧遥带着三分调侃,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
草一愣,随即失笑,“对,黄花菜,吃的。”
甄牧遥顿时哈哈笑出声,好不欢快。“我跟姑娘颇觉投契,不若我叫姑娘一声萱姐姐,姑娘称我牧遥,不知姑娘意下如何?我可有这个荣幸?”
“好啊。”草也是干脆得很。
令人厌烦的席宴,能有意外之喜,甄六姑娘表示很满意。目光落到闻人滢身上,“丫头也不用跟姐姐我客气啊。”
闻人滢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牧遥姐姐”。
甄牧遥也点着头,笑眯眯的应了。
闻人滢很清楚,自己能被甄牧遥接纳,仅仅是因为爱屋及乌,事实上,现在的局面她也很意外。甄牧遥是个很爽性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被她看入眼的人,她可以豪气又仗义,而不被她看在眼里的人,哪怕身份再高贵,即使公主郡主也别指望她能多一个笑脸。而她也有那样的底气。
皇后之父会被封为“承恩侯”,若是父亲亡故,这侯爵位就在嫡亲兄弟头上,而对应的,太后的父或兄弟就是“承恩公”,今上后位空悬,先皇后甄氏,按理,其父应该是“承恩侯”,即便她已经逝世,母家也不该有这样的殊荣,起来之所以晋封为承恩公,还是跟先太子现端王有关。
今上跟甄皇后结发夫妻,感情甚笃,育有嫡长子,在今上登基之后,甄氏封皇后,嫡长子封太子,甄皇后在生下长子多年后,再度怀孕,或许是因为年岁有些大了,难产诞下幼子,不至于崩亡,也落下了病根,身体败坏了很多,隔三差五的就病痛缠身,终究是没能熬几年。
太子才学极佳,人品贵重,待人谦和,宣仁帝甚喜,自幼便是亲自教导,对他寄予了极大的期望,只是数年前异常莫名其妙的大火,太子侥幸逃脱,只是眼睛却坏了。
眼瞎了,自是当不得储君,跟别坐上皇位了。
宣仁帝甚是心痛,但也无可奈何,于是没了太子位的皇长子被封为端王,寻常亲王年俸一万石,独独端王加封两千石不算,宣仁帝还承诺,他的亲王爵位可以平级袭爵一代,再下一代才降等袭爵。与此同时,端王的外祖父晋封为“承恩公”。
帝王的补偿,看起来是莫大的殊荣,然而,对于端王来,又有多少意义呢?
端王如何暂且不言,现在其实有两个承恩公府,毕竟,当今太后还在呢,而且,不管是承恩侯还是承恩公,在封爵之后,皇后跟太后在位期间,父过世,子可承爵,而一旦皇后或者太后去世,爵位也不会被薅夺,而是爵位拥有者到生命终结为止,下一代不再承袭。而如果太后皇后同出一门,则只有承恩公爵位。
如此这般,如果哪个皇帝“克妻”,频繁的册立皇后,那么就可能出现几个承恩侯的情况。当然,这种情况存在的几率还是很的。
至于犯上作乱这种事,不用,不管什么时候,都只是死路一条,谁都逃不掉。
甄氏承恩公府,因为先皇后,也因为端王,被宣仁帝格外优待,加上甄氏是很看得清局势的人,跟他们有关的皇子,无缘皇位,就一门心思的跟着皇帝,至于皇后留下的皇子,而今才十三岁,身体也比较孱弱,跟前面的兄长们比起来,毫无优势,即便是宣仁帝,那都是将他当普通孩子在养,甄家并没有扶他上位的心思,即便宣仁帝还能活很久,皇子都有长大的一,也依旧没有动心思,因为他们很清楚,一旦有了念头,便是端王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除此之外,他们不主动,其他皇子就不敢动到他们头上去。
就好比寇侧妃的弄出来的南北货栈,有一家在甄氏名下,却也是在宣仁帝那里挂了号的。
端王的外祖父甄承恩公跟大舅舅,都是有本事的人,甄承恩公在晋封公爵位之后,就急流勇退,以身体年迈为由乞骸骨,头上只挂着一个承恩公的头衔,再无其他实权,在家含饴弄孙,而端王的大舅舅,也就是甄牧遥的父亲,乃是地方布政使,从二品,乃是地方文职官员的最高职位,他日回皇城,不出意外,将是六部尚书之一。
甄氏的其他人,就没那么显眼了,但是,真正的盘算下来,也绝对不容觑。
有此背景,甄牧遥当然是底气十足,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日子,从来就没有她迁就别人,只有别人迁就她。当然,她不是一个坏脾气的人,不喜欢,不搭理就是了,不会做过分的事情。
据,甄牧遥看人,一向都讲究眼缘,而合了她眼缘的人,一向不多。
甄牧遥也是实打实的名门之后,但是,她跟一般的大家闺秀真的有些不太一样,她不是个喜欢被规矩束缚的,按照她的法,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差不多就得了,要她一板一眼的遵守着,不能跑跑跳跳,甚至不能大笑,那还不得要了她的命。
家里面的人有时候都无奈,同样的教导方式,怎么偏生就她这么叛逆呢?家里面的男孩儿都没她让人头疼,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不是投错了胎,该是给男孩儿才对,有时候又想,是女儿家都能这样,真是个男孩儿,那还不得翻了?女孩好,女孩好。
跟甄牧遥交好,没什么坏处,而闻人滢将自己的位置看得很清楚,所以,在自家姐姐跟甄牧遥话的时候,她就当个完美的背景板,只是偶尔开口一两句,不完全当个木头让人尴尬,可以真的很体贴了。
草对自己的过去跟所学,都没有隐瞒,她从来不觉得,那是不可对人言的东西,只除了亭裕的事情依旧不清楚,以防万一,咱不提及。
甄牧遥没有瞧不起轻视的意思,相反,对不少事情都相当感兴趣,尤其是跟着养父走南闯北的经历,草那时候不是真孩儿,虽然多数依旧不记得了,但是所经历的大部分地方不会忘记,挑挑拣拣了一些给甄牧遥听。
别是甄牧遥,便是闻人滢都听得有些入神。
两个初识的人,居然想多年的好友一般,十分的投契。
然后,闻人滢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家四姐姐,在回家之后,过得应该是也不错的,但是,面对家人,她真没有现在这般畅所欲言的时候,或许因为他们是亲人,如果听她仔细起过去,总会带上疼惜,然而,疼惜什么的,从来就不是她四姐姐需要的。
从甄牧遥的言语中就能看得出来,她其实向往着外面,而自幼在外面的长大的四姐姐,就会完全喜欢现在的奢华生活拘,泥于的一片地,不想念过去的日子吗?未必。
从四姐姐那绘声绘色的描述中,其实就能窥出端倪了。
所以,四姐姐跟甄牧遥投契,不是没有原因的。
发现这一点之后,闻人滢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不过,四姐姐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可能再回到以往的日子了,别爹娘不会允许,便是她都不会允许。
或许应该多带四姐姐出来走走,投契的友人可遇不可求,可是,四姐姐这不就好阅遇到了吗?或许多结交一些友人,多一些出来走动的机会,四姐姐兴许就能过得更快活些。
闻人滢这么想着,已经开始在心里扒拉哪些人有可能跟四姐姐处到一块儿了。
若是让草知道闻人滢的想法,大概会哭笑不得。
事实上,只要不让她放弃本职的东西,她在哪儿都呆得住,被束缚了,没自由了,没那么夸张。不过之前还想着,有没有真心相交的朋友,不强求,现在就遇到一个感觉不错的,大有深交的可能,运气确实是不错的。
只是正在兴头上,却突然听到了吵闹声,声音由远及近,不算太大,但是在这安静的环境里,也是相当明显的。
甄牧遥脸上的笑容迅速的消失,站起身,寻着声源的方向看过去,眼神中透着明显的不悦,细看之下,或许还能发现那么一点点的戾气,当然,不管是草还是闻人滢,所处的角度都瞧不见,似乎瞧清了具体是什么人,甄牧遥又漫不经心的转过头来。
与方才纯粹的欢喜不同,此时她的神情中,掺杂了几分傲慢。
“萱姐姐跟滢儿也起来一道看看好戏呗。”一副不嫌事儿大的姿态。
草跟闻人滢彼此看了一眼,心里边也泛起了好奇,跟着站了起来。
因为位置的原因,“演员”们并没有发现她们这几个“观众”的存在,与甄牧遥带着带着几分兴味和闻人滢漠然不同,草微微的蹙眉,这简直就是“内宅霸凌”大型现场。
一个身体比较胖的姑娘,被几个丫鬟蛮横的推搡拖拽着,还不时的呵斥,而前面的几个姑娘趾高气昂,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双手交叠在腹前,微抬着下巴,一整套的珍珠头面,有那么几颗珠子,有拇指尖大,看着就知道价值不菲,更夸张的是,还一身长裙逶迤拖地。
“前面那是平津侯府的姑娘?”草问道,如果是客饶话,不至于这般派头吧。
“不是平津侯府的姑娘,但跟平津侯府也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她是兵部尚书的嫡孙女,姓明,闺名泽悦,兵部尚书明大人是贤妃娘娘的父亲,恒王的外祖父,平津侯夫人跟明姑娘的娘是隔了几重的表姐妹,勉强能算是明姑娘的表姨。”闻人滢低声解释道。
对于其他人,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氏族族谱”的了解,也是基本功课。
这牧遥轻笑一声,“恒王现在风头无两,相对应的,明家也跟着抖擞呢,更何况,明泽悦还许给了九皇子为正妃,可不就目空一牵”一边着,一边甩着腰间挂坠,然而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都显得很轻慢,显然对明泽悦这个人不以为意。“明泽悦这个人,喜欢被人捧着哄着,走哪儿都众星拱月,尤其偏好被男子所瞩目,有些手段,倒是笼络了不少人。若不是男女大防,不得不克制,还不知道会传出多少桃色流言呢。不过嘛,现在可是越来越不顺了。”
草想了想,“因为黎若水?”
“可不是,”甄牧遥笑得那叫一个兴味十足,“有黎若水做对比,她在那些男人眼里,可就哪儿哪儿都不好了。唉,要知道,明泽悦以前可都是跟我对着干的,现在都将我无视了。”还带着几分遗憾,“更有,九皇子心悦黎若水。”
哟呵,这梁子可就结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