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脸都气红了,她生平最不喜别人提及的就是她入赘一事。
这野女人三番两次让她难堪,她定不让她好过。
可柿子还得先挑软的捏,
当即对着江生放话道,“陈江生,就算我有千万般的不是,可我到底是你的母亲,母父之命媒妁之言,聘礼我已替你收下,你就安心等着出嫁罢!”
说罢,就带着原先气势汹汹的一群人走了。
村里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了。
傅斯宁心中好笑,最后说起话来还文绉绉的了。
还母亲,还母父之命媒妁之言,
等等?
她诧异的看向江生,“她是要给你说亲?”
江生点头,略有迟疑的看着她,见她好似全不在意刚刚母亲说的那事,心里一松,却还是放不下心。
他甚至,在害怕她是不是没听清。
“说的是户什么人家?”
傅斯宁感到心中有些不舒服,闷闷的慌。
“一个鳏妇,听说她原先的正夫就是被她给克死的。此后便一直娶不着亲。母亲觉得,我这样的人,与她正正好相配。”
江生最后一句话简直是恶毒至极,不仅是在试探着傅斯宁,更是自己往心上插了一刀,他也是说与自己听的,提醒自己不要痴心妄想。他这样丑陋又克亲之人,怎能奢望那些美好。
“这样的母亲,你还认她么!”傅斯宁气道,“还有你,第一天我便与你说了,切勿妄自菲薄,你这样好的人,那个鳏妇如何与你相配!莫说那鳏妇了,依我看,江生是值得最好的人的。”
江生心里涌现一丝微弱的希望,他主动揭开了从前不敢提及的伤疤,“可是,我父亲,外祖就是因我而死去的。”
“胡说八道!”斯宁怒喝,“与你何干,他是自己失足摔下去的,就是没有你央着买糖糕,那处本就凶险,他总是要抄小路,没有那次,也会有下次!”
“至于你的外祖,人到了年纪,都是要走的。不过碰巧与你父亲撞了一起!”
说罢便觉自己失言,死者为大,且还是江生的亲人,她这般说话,倒像有些咒人了。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嗐,你父亲和外祖的死与你是没有干系的,他们那样觉得,是他们迷信!愚昧!”
傅斯宁又想到,书中早就提及过,根本不是村里人先传他克亲。而是他那个好母亲,在他父亲死前便与那李家有了首尾,正愁找不到借口休夫呢,江生父亲便自己坠崖了,外祖本就身体不好,一时间哀急攻心,一并随着去了。
如何甩掉江生这个孩子就成了问题,他母亲便找了个赖头尼姑,说是家里接连死人心中不安,请她来家里看看是不是被什么缠上了。又塞了不少的银钱,这才使江生克亲的流言越传越广。
他那个好母亲便堂而皇之的抛弃亲子,入赘李家了。
竟还有人觉得做的对,认为这样的孩子,不去沉塘已经是极好了。
村里落后又迷信,谁会为了个别家的孩子搭上自己家呢,何况连自己的亲人都克死,他们是以不耻。
加上江生越长越与男子传统相貌不一致,到了十三四岁,比村中许多女人还要高挑,就更加疏远了。
连流氓赖皮也不去招惹他。
斯宁愤愤不平的反应让江生觉得心中暖融融的,却又疑惑道,“飒飒是从何得知我们家从前的事的?”
还知道的这般详尽,连父亲是在为他买糖糕的途中抄了小路才跌下山崖,这样的细节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可能是他说的,
他好不容易有个这样真心待他的人,怕遭她嫌弃,江生把这些陈年往事都是隐瞒的死死的,好在飒飒从来也没有过问。
只是今天这一遭,算是把他的遮羞布都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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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傅斯宁有些心虚的眨眨眼,
嗐,一时嘴快,忘了江生是没同她说过这些事的。
她自然不可能告诉他,他们的这个世界就是一本书啊。
思索片刻,斯宁道,“我下地时,偶然间听那些村民们说的。”
是这样么,这么多年了,他们竟还在他后头嚼舌根子,也不怕舌根烂了么。
江生眼里闪过一丝戾气,又很快压住,心里悄悄鼓足勇气,才问道,“那飒飒你,你是怎么想的?”
“啊,我不都说了吗?你外祖,父亲的死与你没有任何干系,你何苦听他们说的疯话!”
傅斯宁以为江生还在介怀克亲这件事,想着他这么多年活在旁人带有恶意的指责和疏远中,心里肯定不会因为她几句话就释怀了,便想着再开导开导他,
江生却急急的打断了她,“不,不,我说的,我指的是,我、我、”
他接连说了几个‘我’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些沮丧的垂下头,
傅斯宁耐心的等着他。
江生抬头,对上她清澈纯净的眼睛,心里又怯弱了几分。
傅斯宁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看着他。
半晌,
江生叹了口气,扬起一抹哀伤又嘲讽的笑,“算了算了,”
他转过身,朝屋里走去,并快速的用手抹去眼角的湿意,
若周围安静些,傅斯宁再仔细听,就能听到他那微不可及的呢喃,
“这样好的人,定然是看不上我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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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腾了这么一出,傅斯宁也不打算回田里了。
净了净手,便帮着江生做饭。
这些日子因着两人的齐齐努力,生活已经比傅斯宁刚穿来时好上许多了。
傅斯宁又在院里开辟了一块菜地,院里不养牲畜,空旷的有些浪费了。
傅斯宁种的是大白菜和胡萝卜,生长的又快还有营养,没到两月,便已收获颇丰了。
当然,最主要的白菜和胡萝卜的种子最便宜,一文钱就有一大袋,若是换了西芹之类的,十文钱才一小袋。
傅斯宁是承受不起这个价格的,想到这,她就有些沮丧,连带着拔萝卜的兴致也有些降低了。
不过又想到地里,就兴奋起来。
再等几个月,就能吃上香喷喷白米饭了。
傅斯宁惯会是能自己乐呵自己的,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心情,选了几个长相最好的胡萝卜就屁颠屁颠的进屋向江生邀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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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生按捺下自己沉重的心情,弯起眼,像往常一样夸赞傅斯宁,“飒飒真是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