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会儿的阮舒秋,看着摊在桌上,用清秀端正的小楷写得密密麻麻的账簿,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头痛之症变越发得厉害了。
渐渐地,那蝇子般的小字竟像是重叠在了一起,糊成了无数的墨团团,看得人直眼花,甚至还有胸闷气短头晕的迹象,叫她极是难过。
无可奈何之下,阮舒秋只得闭上双眼,一边不轻不重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放缓了呼吸。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有粗使婆子正在粘那树上茅蜩的缘故,外面令人心浮气躁的动静渐次小了下去,间或,也只有那么一两声舒缓而悠长的清鸣,反倒更显清净。
因为昨晚不曾睡好,加上这么揉着按着让头痛的症候有所减轻,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阮舒秋,便开始觉得意识有些模糊,头微微地一点一点,眼皮也克制不住地搭在了一起,竟是不知不觉间便打起了瞌睡。
脑袋正昏昏沉沉的当口,便忽然觉得有个滚烫的火钳子,一下子就那么狠厉果决地夹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将她重重地往一侧提了过去。
大吃一惊下,阮舒秋猛地睁开凤目,天旋地转间,一双满是情苦和怨恨的眼睛在视线中一闪而过,接着,她的身子便重重撞进某个牢笼一般坚韧的怀抱中。
“秋儿,我好恨,我好恨。”
铁钳一样的双臂用尽了所有力气,似乎想要勒断怀中之人那过于纤细的腰身,长久以来被男子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因温香软玉在怀的这一刻,终于无法自抑地从言语中透露出那么一星半点。
便是这一星半点,便叫阮舒秋畏惧到身子都打起了摆子,尤其是钳制着自己的大掌,那燃炭般炙热的温度隔着衣料透了过来,像是能灼伤肌肤一样叫人害怕。
“伍康青!你,你疯魔了么!我可是将军的女人!”
当神志清醒,恐惧转化为了怒火,阮舒秋终于挣扎了起来,双手不断推拒着,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是她却不曾想到自己的言行,成为了压弯伍康青最后一丝理智的稻草。
“什么女人!你进了这将军府五年,甚至为他还没了一个孩子,可到如今,府中诸人却仍只称呼你姑娘,他连予你一个侍妾的名份都吝啬到如此地步,你又何苦这样执迷不悟!”
这番话,将阮舒秋心头最深的伤痛,以一种最残忍的方式揭了开来,将一切鲜血淋漓、面目全非的真相摊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让她避无可避,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是,是我执迷不悟,是我自甘下贱,是我恬不知耻,那你呢,你曾可以娶我的,你为何不娶,却到如今又来说什么?天下人都可以用这番说辞来侮辱我,只有你不能,只有你不能!”
阮舒秋崩溃的情绪和潸然而下的眼泪,让本已自觉失言的伍康青越发后悔不迭,他只得一边低声劝慰着,一边扯起自己的衣袖,小心地擦去从阮舒秋眼角处正源源不断涌出的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