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淡红泛着浅橘的纱帐,将目及的一切,都染成一片暖色,包括那尚未从眼底离去,徒留着人形的青色残影,以及正似烟花般炸裂的红色血沫。
怔愣了许久,那如梦似幻的景象才如烟雾一般散去,眼中的世界还复清明,却仍是一片昏昏沉沉。
天,还未曾亮?
手抬起,却是下意识摸上颈间,残痛犹在,指下的肌肤却如玉石般光滑细腻,不见丝毫伤口。
双眼缓缓合拢,轻轻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想起刚才所见,那种太过真实的感觉,让池玉迢顿生南柯一梦之感。
突然,脑海中响起的一道清朗中犹带着深深倦意的男音,令杏眼一瞬间瞪得滚圆,下一刻又眯成了一条细缝。
虽只听过几次,但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带给池玉迢的深刻坏印象,却让她一辈子无法忘却。
眨了眨眼,将浑身戾气卸去,池玉迢撑着床铺坐起身。
“绢娥,什么时辰了。”
就听着极轻的脚步声快速接近床边,一双纤手取下金钩将霞色纱帐挂起,没了那层层叠叠的轻软隔着,绢娥的声音便渐渐清晰起来。
“刚过了寅时,已是卯初刻了,太后若是不起,奴婢也是要来催了的。”
那话中含着的笑意隐隐,才让池玉迢大梦初醒一般地彻底回过神来。
对了,今日要早朝......
池玉迢伸手摸上额头,摇摇欲坠的模样虚弱无比。
“绢娥啊,哀家今日身体不适,不如免了这......”
“什么!您身体不适?素青,快把王太医、张太医、刘太医、葛太医、胡太医、郑太医、冯太医、李太医都请过来,还有派人即刻去通知陛下......”
池玉迢伸手搭在了绢娥的左臂上,此刻那张小脸真的是一片苍白,瞧着就病态十足,她却强行扬起笑容,细看着,倒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其中。
“不必了,只是有些宿醉头痛,不用传召‘整个’太医院,也不用惊动陛下。”
背对着池玉迢的绢娥,将写了满脸的‘促狭’二字压下,才转过身,无不担忧地关心着。
“真的没关系么?请太后要以凤体为重,千万不能讳疾忌医,隐瞒病情啊。”
“没事。”
池玉迢磨了磨后槽牙,看着绢娥眼中根本没有掩饰好的笑意,又用力地重复了一边。
“哀家真的没事。”
小小的赖床风波过去,池玉迢不得不起身洗漱,因着绢娥的紧迫盯人,还在用早膳时,喝了一碗极浓极苦的醒酒茶下去,当时就将一张清秀的脸皱得似什么一般,看得绢娥乐不可支,又怕池玉迢着恼,便赶紧扶着,将其送到了朝堂上。
珠帘高悬,隔着高高的白玉阶,众大臣躬身肃手,静等着那最重要的两位人物出现。
当三记甩龙鞭响彻琼宇,太监尖利的嗓子响起,文武百官终于看到一袭金色凤袍遮掩下的纤细身影,以及一道穿着龙袍的矮小身影,并肩从一侧殿门走出,沿着白玉阶而上,分别安坐在那珠帘后的凤椅,以及珠帘前的龙椅之上。
接着所有人低下头去,双膝落地,一时只闻得衣衫摩挲,膝骨叩击地面之声。
“恭请陛下万安,恭请太后圣安。”
“免礼,平身。”
稚嫩的嗓音,却透露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尚带着些许孩童肉感的脸上毫无表情,没有刻意的板直,也没有故作的严肃,却能让人感受到‘帝虽幼,不可欺’的气势。
每当这个时候,众大臣都会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珠帘之后的人身上,面露敬服之色。
随着殿外的朝鼓再次被敲响,至此,早朝才算是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