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灌了三杯,王溪才将牛大青递着茶杯的手推开,也不等他扶,自己挣扎着挪回了床里,又累出了一头的汗。
牛大青本想帮忙,见王溪没喊他,一时有些无措,瞧见地上的水渍和碎杯子,便主动蹲下身子收拾起来。
“大青,前些日子柳二丫脚伤了,我开给她的退热方子,你可还记得?”
村里有一户靠卖鞋为生的柳家,生活在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穿着他们家卖的鞋,而王溪口里的柳二丫,就是他们家里最小的姑娘,
前几天,柳二丫和几个同龄的孩子去溪里玩,摔倒的时候也不知道蹭到了小石子还是碎瓷片,脚上划了老大一条口子,偏偏河水阴凉,她一时竟没觉着疼,直到其他的孩子瞧着血了,柳二丫才发现腿上的伤。
因为怕被爹娘骂,柳二丫也不敢说,就拿布条偷偷缠了伤口,套上了长裤,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回了家。
谁知当晚人就发起烧来,浑身红得如同虾米一般,还净说胡话,这脚上的伤自然也是瞒不下去了,可柳家人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个,连夜就带着已经烧糊涂了的柳二丫敲响了医馆的门。
那段时日村子里正闹贼,牛大婶不放心王溪这样一个弱女子独自歇在医馆后院,便让牛大青晚上到医馆里头打地铺,赶巧第一夜就出了柳二丫的事。
王溪将柳二丫腿上的布条一拆,伤口浸着汗水,连里面的肉都翻了出来,还泛着白,这样的伤,不发热都不可能,她连忙开了药让牛大青煎上,自己则去配了药粉作外敷之用。
医馆内,柳家一群人跟无头苍蝇一样几乎闹了一宿,直到天亮,柳二丫的热度退了,他们才带着小丫头离开,王溪和牛大青两人累得不行,连洗漱都没有力气,沾床就立马睡死了。
这件事的记忆实在是太过‘深刻’,深刻到冲淡了牛大青脑袋里当晚对于其他事留下的印象,也包括当时王溪让他去煎的药的药方。
牛大青捏着碎瓷片想了又想,总算是将方子回忆了起来,便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照这个方子,所有药量多添一半,煎成一副,还有牛大婶若是将晚饭送来,把饭掺上水熬成稀粥,把粥和药一起送进来,然后你就家去吧。”
说完,王溪仿佛耗尽力气一般地闭上了眼,一时间,屋里只能听到她如同一条脱了水的鱼一般,发出急促而无力的呼吸声。
牛大青没做声,收拾好了地上的碎瓷片,人就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屋子。
意识昏沉之间,王溪只觉得额头上贴上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神智恢复了些许清醒的同时,眼睛也睁了开来。
屋子依旧是昏黄色的一片,这次却是因为屋内燃起火烛的缘故。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蹲在自己面前,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却将一双因为看到她清醒而露出几分惊意的眸子突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