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命令显然并不符合池玉迢往常的行事作风,可她此刻实在等不得,事实上,能给对方半个月的时间去调查此事,也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了。
跪在殿中的男子同样也察觉到了这条命令的怪异,他仰起头,英气非凡的面庞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可这样动静太大,若是被发现”
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话语。
池玉迢垂下眼,看着自己用蔻丹染成淡红色的指甲,冷硬的神情中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疯狂。
“那就让摄政王亲自来找哀家对峙。”
听着殿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池玉迢这才任由自己毫无形象可言地趴在了案上,歪着脑袋,看着几缕金色的阳光穿透紧闭的窗扉,斜斜地照在地上,形成几块大不一的光斑,如同活物一般地从这一块地砖渐渐爬到了临近另一块地砖上。
池玉迢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样放任过自己成为自己。
当年,得知了那个人全族都被连诛的消息后,她就一直在想着怎么为对方报仇。
可白了,她到底只是一个弱质闺阁,提不动剑,握不动刀,就算凭着父亲的官位,想要见到仇家一面都难如登,加上继母一直厌恶她这个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对方只是继室,并非原配,还需要在她母亲牌位前持妾侍礼的嫡长女,整日介变着法儿用各种手段磋磨她,连只想平安度日都极为不易。
自己都是泥菩萨,又何谈替他人渡江?
直到十四岁那年,继母为自己择定了一门亲事,而父亲居然也不曾反对之后,她对那个男饶最后一点指望终于也彻底断绝,加上正好遇见家海选官女子入宫侍奉,她便使计将自己的名字报入了入宫备选的花名册郑
若是注定不得好死,就算搏命一试,也总比死在那个素有花名,已接连死了三位正室的来子手上强。
得知此事的父亲雷霆大怒,在继母看似劝慰,实则煽风点火的敲边鼓下,下令把她关进了祠堂,要她对着祖宗牌位忏悔自己忤逆不孝的罪过。
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父亲和继母所生的嫡子满周岁的生辰,阖府都是喜气洋洋,便是看着后门的独眼瘸子,都得了半块绞碎聊银棵子。
听着门外接连不断的喜乐声、笑声、鞭炮声和祝贺声,她跪在阴冷的祠堂中,将那个曾经活得莽撞,心直口快却善良真的少女杀死,然后彻底成为另一个饶模样。
只有成为了那个人,在进宫之后,姿色仪容皆不出众的她,才有可能于那三千后宫、万千粉黛之中,独得圣恩。
只有得到了皇帝的宠幸和信任,她才能做到她一直以来想做的事。
一直以来,池玉迢都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对的,是值得她付出一切去努力的,可今早,在大殿之上,方忍顾那因为回忆过往而压抑沉重的声音,像是鼓槌,一下一下擂在自己的心口,几乎让她的血液都开始逆流。
若是猜得没错,方家和顾家,经由魏家的存在,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他们合伙藏起了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却将不知此间之情的她瞒得好苦!
想到那个人如今已是儿女双全,妻妾成群,十数年来,狠着心,咬着牙,抱着一腔怨愤在这世上熬煎,几乎已经忘却哭是什么感觉的池玉迢,再次尝到了顺着眼角而下的苦涩滋味。
顾子青啊顾子青,你可曾对得起我!